秋去冬来。
大周皇城迎来了第一场雪。
千里银装素裹。
枯枝胜海棠。
血寒殿里来了一位客人。
白裙,银袄,莲花簪。
虽是看不清身段儿,却可从那张精致玲珑的脸蛋儿上,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美。
鼻如远山,瞳似点墨。
红唇左下有一点美人朱砂痣。
整体看起来,就好似最顶尖的大师精雕细琢而成。
多一份显胖,少一份显瘦。
恰到好处。
不过,这张脸下的眼神儿,却似乎空洞苍白。
她抬头看了一眼因为下雪而昏暗的天空,转过了身子。
“余公公,可否容我与家兄单独坐一会儿?”
“我这身子,家兄这身子,都已经废了,陆公公看守着,钦天监的囚天困地阵盖着,我们兄妹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
“拜托您了。”
少女抿着嘴唇儿,意欲跪地。
“苏小姐,去吧,咱家在这门口候着。”
瘦太监摆了摆手。
“多谢余公公。”
苏长如依旧是跪下了,然后伏地叩首。
整个皇宫大内,这是她遇到过的唯一一次善意。
她起身,走到了封地台前。
陆公公早已经得到旨意,打开了封地台的通道。
顺着台阶缓缓走下。
寒气,血腥气,越来越重。
刺的人骨头都疼。
外面的寒冬腊月与之相比,都好像温暖如春。
苏长如叹息。
然后,她听到了熟悉的念书声。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
她继续拾阶而下。
脚踩在血霜上,然后她看到了已经半年未见的苏长生。
血染的白衫痕迹斑驳,黑与红交杂。
那是新的血和旧的血混在了一起。
折断的右臂,已经重新长死,但却是有些扭曲的形态。
满头的白发银丝,披散着,遮掩着面庞。
他低着头,用右手在地上写血书。
边写,边念。
苏长如看到那双手,空洞的眼神儿缩了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大拇指,都已经磨的没了多少血肉,现在的兄长,只是在用小拇指写。
但小拇指……
“兄长。”
她费劲千辛万苦,牺牲无数,才换得探望一次兄长的机会。
必须,要和这个世间最后的亲人说上几句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
要说什么。
但这至少是承受那无尽的折磨与苦痛的时候,一点儿亮光。
一丝希望。
“你还好吗?”
她走下台阶,站在了苏长生面前。
书写的动作嘎然而止。
苏长生抬起了头。
熟悉的脸蛋儿,亲切的眼神儿,还有彼此都懂的心痛与绝望。
苏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沉默了很久,道,
“我很好。”
“你要好好活着。”
“嗯。”
苏长如一如当年的乖巧,眼含热泪点了点头。
活着?
她会的。
就算她想死,昏君皇甫岳也不会允许的。
“我一定会出去。”
苏长生迟疑了一瞬,又说道,
“昏君加于你身,我让他千倍万倍,永世偿还。”
“皇甫家给与我苏家之难,我让他们血脉尽断,天下无皇甫之姓。”
“你等着我。”
声音清冷,却如刀。
锋芒毕露的切开两人心里压抑着都不肯提的那些惨痛。
“哥哥。”
苏长如蹲下来,咬着牙,从袖口上撕扯下来一块绸布。
一边小心的给苏长生包扎露着白骨的右手,一边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