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初八,我和丹阳才得休息两日。院里的崔妈妈帮我起了澡盆,香花兰草为汤,给我来了一个上工前的全身SPA。绢儿用皂角首乌熬的药汁轻轻搓洗我的头发,然后用篦子细细篦过,之后又用澡豆和打软的丝瓜络给我来了一个去死皮套餐,待到出浴,全身薄涂一层香油,推按了一番,巴适得板。据说这油是从南洋带来的好东西,很是珍贵,全芙蓉楼就得四瓶。我曾细细看过,质地比杏仁油清爽许多,和我前世曾经用过的椰子油很像,温度低一些会凝固。其中应该还掺了些我说不上名堂的香料,闻起来一股淡淡的花香。
我洗澡完毕,去书房翻了翻书,原想练练字,但是绢儿小嘴撅了老高表示抗议,刚洗完澡就写字,一身墨臭岂不是白洗了。我只得放下书,去丹馥阁转转。丹阳也刚洗完没一会儿,正由她院里的管事婆子钱妈妈给她梳着头发,青儿在一旁看着学。丹阳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正被钱妈妈拧着髻,多到根本不需要假发。刚出浴的皮肤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竟比那剥皮的鸡蛋还要嫩上几分。
丹阳看我进来,似是按耐不住有话要讲,无奈身边人多只得问了几句不疼不痒的话。
待到头梳好,她打发钱妈妈去灶上弄点汤,钱妈妈后脚跟还没迈出门,便急吼吼地拉着我的手开始聊天。
我们这一个月除了偶尔几天在厅场回廊上碰见寒暄几句就再没有搭上过火,她和我都有一肚子话。
她先是和我吐槽了她院里小灶上的厨娘第三天就弄坏了全院人的肚子,直接被叶嬷嬷打出芙蓉楼,直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灶上的人选。然后又细数了近来排节目时发生的人和事。
忙碌和物质充裕的生活让她变得越来越自信和美丽,再也没了以前的畏缩之感,整个人神清气爽,娇艳欲滴,聊起她的伴舞和伴奏还生出几分挥斥方遒的气质来。
“……那《白纻长行舞》若是舞不整齐,直比那跳大绳好看不了多少,也不知这些伴舞的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跳不好,按理说来,都是前院精挑细选的人,哪有腰来腿不来的道理。一日我便生了气,直叫了张妈妈来,罚了一个刺头送回了皓月园。又赏了一个学的认真的,给了一对玛瑙耳铛。”
我咂舌,这还是我的小丹阳么?都学会了奖惩分明胡萝卜加大棒啦。真是不错,我听得直点头。
她看我傻傻点头的样子,扑哧笑了出来:“怎地变得这样呆头呆脑的。”
我拿手戳她脑门。嗯,还学会调侃我了。
“自那之后,就好多了,鲜有人给我甩脸子摆谱。青儿道,还是我平日里太和善的缘故。”这话说的也是在理,面情软好说话的人,通常容易背欺负。在菡萏园的时候,基本上是个两脚走的人都能来对丹阳指使一二,锦林是个冷性子,虽每次都会回护丹阳,但基本没给丹阳作过心理建设和疏导,丹阳的性格又胆小内向,所以愈发变得畏畏缩缩。我来了之后,除了日常怼欺负她的人,还整天的夸她和她聊天,给她建立自信,成果还是十分显著滴。
“光说我,你近来倒是如何?”丹阳问我。
我也同她聊了聊我近来的情况,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因为我求了叶嬷嬷让秦师傅过来给我帮忙,工作进展格外地顺利,甚至没有像丹阳这边一样出过小插曲,也就无甚可讲的。我又细细问了她院子里灶上的事情。因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厨娘,现在丹馥阁的灶上每天还得钱妈妈去伺候,直忙得这个妈妈叫苦不迭。我捏捏丹阳小手,确实清减了几分,于是就让绢儿回去竹间居的灶房拾了些点心过来。我灶上这个厨娘是个不到三十的媳妇子,夫家姓卫,是青溪河背货的挑夫。这个卫嫂子手脚颇麻利,只是不知什么原因口不能言,又因为不会写字,交流起来有些费劲。
又胡聊瞎扯了一阵子,到了吃中饭的时间。青儿去灶房看了饭,钱妈妈只做了些汤水了事。我便带着丹阳去竹间居用饭,吃罢两人躺在侧间卧榻上不知疲倦地又聊了好一会儿,才就着我房中的一丝凉意睡着了。睡了半个时辰醒来,她撅嘴道:“还是你房中凉快,我那房中比你这里要闷热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