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我今天就要揭穿你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医生不甘示弱,他梗着脖子顶住信息素的威压,一字一字地说:“公爵大人,你怎么不问问他刚才在花园里,对那个副官说了什么?!”
贺明风耳畔似乎响起“轰隆”一声巨响,好像是炸弹炸开的声音,又像是颤抖的心房倾颓塌方。漫天的雨水味道倏忽淡去,沈凉月明显地感觉到贺明风握着他的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而后那双温暖的大手变得冰冷潮湿,似乎他全身的血都冷了、化成了冰水沁出皮肤。
“你...对褚飞说了什么?”沈凉月瞪大眼睛问他,贺明风眼眸中的柔光暗淡下去,连总是带笑的薄唇也抿成了一条无言的直线。
这是贺明风人生中的至暗之刻,周遭仿佛有无数鬼魅围着他尖叫大笑,而诸天神佛都在静默地叹息,他已然被打入永不超生的地狱,心在火焰、身在无间,从此再也难以获得人间的欢愉和快乐——他说了一个违心的谎,报应竟来得这样快!
“你到底...说了什么?”沈凉月的声音也开始发颤,他的情绪比alpha更敏锐,那一定是一句很难对他启齿的话,否则贺明风不会露出这样恍如天塌地陷般的表情。
贺明风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发根都被冷汗打湿了,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也许他比自己所知所觉的还要在乎沈凉月。他面对枪林弹雨,都不曾如此忧惧恐怖,却在沈凉月的探寻眼神中溃败成了孬种逃兵。
他低下头,额前的头发垂落下来,从一头豹变成了暴雨中迷路的羊羔。
“还是我帮你说吧,少将,”贺明风没有徒劳地阻拦他,任由医生冷酷地宣告他的死刑,“——你信誓旦旦地对那个平民说,你很喜欢他。”
“多精彩啊,贺少将周旋在未婚夫和情人之间,两处讨好、游刃有余。”
淬毒的尖刀猛地捅进心里,还搅了一下,沈凉月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明风,他似乎已经不认识眼前这个荒唐至极的alpha——这个人怎么可以前脚对褚飞说着喜欢,后脚又来跟他情真意切地表白?!
“凉月,我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伤他的心...”贺明风喉头滚动、颓然地说,他对轮椅上的褚飞说了谎,对哭泣的沈凉月说的是肺腑真言,可现在,谎话既被明晃晃地捅破,真话也变成了比谎言更不可信的东西。
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抑或两句都是真,又或皆是假?除了贺明风自己,谁能分得清?骆驼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信任一旦被打破,从裂痕破溃到全盘崩塌只需一瞬,心痛到麻木的沈凉月已再不敢信他:“...你对褚飞也是这么说,对吧?”
“不是的...”
“如果不是,”沈凉月木然望着他道:“你能不能,下去和他说清楚?”
“我...真的不能... ...”如果他能,他刚才就不会欺骗褚飞!贺明风的眼睛里,渐渐浮出一层痛苦的泪膜,他要失去他心爱的月亮了,因为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往浑身是伤的救命恩人心口、再添上一刀。
沈凉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想起那张被人践踏的烫金名片,他的名字被无数人踩来踏去,就像现在他的尊严被当着一个陌生人的面掷碎在地上。原来早有人知道,贺明风心里的人,不是他——他竟如此后知后觉!
他们在公开场合扮演恩爱眷侣时,有多少人是在看他的笑话?!沈凉月不敢去想,曾经那些快乐甜蜜的时光,全成了欺骗和背叛的注脚。
“咱们算了吧... ...”沈凉月转身走出休息室,他经过医生身边时微微颔首,脊背依然挺得那么直。
贺明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绝望压抑的嘶吼,一拳狠狠砸在墙上。
窗外草木摇落,在深秋萧瑟的凄风苦雨里,月的残光凄凉地照在凋零的玫瑰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