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庄笙打来电话的是梅镇派出所民警李同,他之前受到庄笙请托,去沈桃的出生地汶县调查她的过往。庄笙告诉了他几个方向,要他就那几个方向调查地越详细越好。
庄笙并没有告诉他调查的目的是什么,李同也没问,只是按照庄笙交待的,拿着他的小本本,一个一个地找人谈话。
沈桃毕竟在汶县住了十六年,隔壁的都是老邻居,对她从小到大的事情都很了解。
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大爷大妈都不愿意跟李同多说。他们不知道沈桃出狱后犯下连环杀人案的事,但都知道她因为杀了生养自己的父亲而坐牢,以为她还没被放出来。
沈桃刚入狱那会儿,很多媒体记者跑来采访,想要挖掘“少女杀害亲生父亲背后的故事”,搞得周围所有人都很烦——他们以为李同也是记者,听说了沈桃的事情后跑来想炒冷新闻。
李同解释了自己是警察,还拿出警察证,可“火眼金睛”的老大爷老太太们,一眼认出这是假证。说当初那些记者也是这么搞的,假装警察骗他们讲出沈桃的事情,他们上了一次当可不会再上第二次。
李同无法,最后拿出了自己大学时的照片,考进警察系统后受训时的照片,还有日常工作时的照片分享给他们看,以此证明自己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不是记者假扮的。老大爷和老太太们跟着李同一起回顾了他走上国家公务员这条道路的艰辛历程,不仅相信了他的话,还对他亲切了许多。
“哎哟,我孙女当初考了好几次都没考上,小伙子一次就考上了,真能干啊。”
“是啊是啊,你说国家的铁饭碗多好,我叫我家那小子毕业后考公,他偏说那是教人养老的地方,要趁着年轻去外面闯闯。见见世面,等到累了倦了,什么时候想回来了什么时候再考——哎哟以为公务员是自家菜地里种的白菜吗?想什么时候摘都能摘到?”
李同费了好大一翻劲儿才拉回跑出千里之外的话题,折腾了这么一通,好处就是他再问起沈桃的事情时,大爷大娘们给他说得非常详尽。
“……沈桃的父亲是佛教徒,守五戒,不杀生,不偷盗,不淫邪,不妄语,不饮酒,对家人也非常严厉。无论是沈桃,还是她的弟弟,只要犯了一点错,都会受到父亲的严厉责罚,只是她弟弟身为男孩,待遇要稍微好些,而且沈母非常溺爱自己的儿子。沈父对犯错子女的惩罚,有时是让他们跪在地上抄佛经或者不给饭吃;有时是让他们跪在家门口,大声喊‘我有罪,我忏悔’。她家就在一楼,所以跪家门口,路过的人都能听见。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责罚也变得越来越严重。”
“沈桃高一那年,有次放假没回家,她爸很生气,以为她是跑去跟人鬼混,不许家里人找。等到假期结束,沈桃没有回学校上课,老师打来电话询问家长,才知道沈桃已经有两天没回家了。后来有学生说,曾看到沈桃跟一个男人走了,他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也不认识那个男人。当时有邻居劝沈父报警,说怕孩子万一是被人骗了卖到什么偏僻的地方去人就毁了。沈父没同意,说是她自己要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被骗了怨不得任何人,如果真被卖掉,就当没这个女儿。”
“三年后,沈桃自己回来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打成结一缕一缕的,鞋底磨破脚上全是血泡,衣服又脏又破,很长时间没洗过澡。谁也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又是怎么回来的。”
“沈桃回来后,邻里很多人说闲话,说得很难听,像被卖去做皮肉生意,或是卖给别人专门生孩子之类的。沈父听了很生气,不知他骂沈桃时沈桃说了什么,沈父震怒,大冬天的让她脱光了衣服跪在门口。据看到的那些人说,她手臂和背上全是伤,很多是旧伤,背上还有新伤,像是用皮带抽出来的。”
“这样过了没两个月,沈母打电话报警,说是沈父在教训沈桃时,沈桃气不过反抗,失手杀死了他。警察上门时,除了倒在血泊里已经断气的沈父,就只有沈母和沈桃在家,沈桃手里握着把染血菜刀,呆呆地坐在墙角。警察询问她,她一句话都不说,要给她戴手铐时,她站起来主动伸出双手,最后看了沈母一眼就跟着警察走了。”
“至于她弟弟沈文彬,案发时正在一家网吧上网,知道自己姐姐杀了父亲之后很慌张害怕,警察问话也不怎么说话。那件事情过去后没多久,或许是怕留下来影响孩子学习什么的,沈母就带着自己的儿子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