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张呢？”
“那还用说吗？强劲的弓矢也穿不透它。”
八展摇摇头，说道：“不对，不是它坚不可破，而是它没有遇到刺破它的利器。”
一尘疑惑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八展解释道：“如果‘九连环’就是那个刺破十层牛皮的利器，我们再多的人都没用，如果不是，那么也就不必其它师兄弟出手，我一人足矣。”
一尘看着八展，没说话，默默地退了回去。
在这三年里，他的这个师弟好像突然开了天眼，武功进展神速，连他也看不出深浅，据说就是受了永南山的刺激，进而发愤图强。他真能胜过神秘诡谲的九连环？一尘不知道，但他明白，自己没有这个把握，其它人也没有这个把握。
永南山每一次的出手都是震动江湖的重大事件，每一个对手都是当今的一流高手，这可不是传闻，他们有确凿精细的消息，甚至连他每天吃什么饭，睡几个时辰都知道的很详细，所以，对付永南山是一件极为慎重小心的事。
八展走到离阿永三丈的地方，站定，说道：“我们又见面了。”
阿永微笑着说道：“我们早就应该见面了，也不知你在堡里做什么，总是不肯出来晒晒太阳。”
“我感觉没有做好准备。”
“你要做什么样的准备？”
“再次看看你‘九连环’风采的准备。”
“为什么非要看它，不看见它也许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八展叹了口气，说道：“它就是一面镜子，只有看见它，我才能清楚地看清自己。”
阿永说道：“当一个人看不清自己脸上的暇斑时，也许他会活得很快乐，如果看清了，反而会给自己增添烦恼。”
八展凝视着阿永的眼睛，说道：“你说得也许有道理，但你忘了，时刻修正自己，并不是一件坏事，就像身上的缺点，不停的改正就会越来越完美，圣人不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吗？”
阿永说道：“你想做圣人？”
八展说道：“要做也只能是武圣人。”
“做圣人，首先要有高尚的道德，你有吗？”
“文圣人是用道德教化世人，武圣人是用武功震慑别人，方法虽然不一样，结果却是一样的。”
阿永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自认为你的武功可以整饬武林？“
八展肃然答道：“我的武功也许还不如你，但我一定会积极进取，不断进步，即使达不到自己的目标，我也会永远坚持下去。”
“不可能有结果的事情，你也要一直做下去？”
“人活着，总得要有一个崇高的目标，最终怎样，福缘天定，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阿永沉默不语。三年不见，八展仿佛脱胎换骨一般，神情举止都大不一样，他也看得出，八展的武功修为已经到了一个惊人的地步。
人真是一个奇怪的动物，也许在一夜之间，也许在一月之前，也许在一年之后，他突然领悟了一个关键的道理之后，前后的变化必然判若两人，外表没变，内在的能量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这种变化会让熟悉他的人大吃一惊，他会超越很多以前比他强大的人，他的抱负自然也就更远大。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你再也别想回到以前那种简单、悠然的生活了。
——在这个世界上，你的能力越强，风险就会越大，快乐也许就会变少。
阿永黯然说道：“我是一个差点被饿死的人，能活着，能吃饱饭对我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他想起了二十年前的自己，想起了那个叫七叔的人。
八展说道：“我也和你一样。”
“哦，是吗？”
八展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姓八？”
阿永不知道。
八展说道：“因为我是第八个被捡回来的野孩子，那年恰巧也八岁。”
阿永很认真的在听他说下去。
“那时因为父母都饿死了，我开始四处讨饭，讨不到的时候，只能吃树叶，啃树皮，有一天，我饿得头昏眼花时，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白面馒头。”
“华堡主给得馒头？”
“对，师傅从那时收留了我。直到现在，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师傅赐给的，‘苍鹰堡’就是我的家，‘苍鹰堡’的安危就是我的安危，为了‘苍鹰堡’能辉煌的传承下去，所以我要让自己变得更强。在武林中，只有高绝的武功才能让自己的宗派延续下去，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改变的规律，追求武功的至境是我责无旁贷的任务。”
——当一个人把责任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时候，他的很多想法也就可以理解了。
听着八展讲自己的往事，阿永也想起了救自己性命的那个饼。
“我本不叫永南山，我叫阿永。”
阿永说着，八展听得很仔细。
“那年我也八岁，家乡闹水灾，庄稼颗粒无收，父母带着我出外逃荒。在半路上，爹娘为了让我活下来，把仅有的一个饼给了我，他们双双饿死。我就依赖那个饼又活了一天，最后被一个高高的男人救了，他让我活了下来，把我卖给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八展问道：“这个人最终成就了你？”
阿永说道：“不错，他教给了我很多意想不到的东西，但是他也交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任务，这个任务实在太过艰难，但我又不能不去做，因为我和你的处境几乎是一样的。”
阿永没有说那是一个怎样困难的任务，八展也并不问，因为聪明人都明白，别人不愿意说的，你问了他也不会讲。
“你原来也不姓永？”八展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我只记得爹娘总是喊我阿永。”
八展说道：“不管姓什么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你的爹娘希望你长久永远就行了。”
阿永怅然说道：“时间把以前所有的记忆都抹去了，家乡、爹娘的模样都已模糊，想祭奠都找不到方向。”、
八展说道：“每天在心里向远在天边的他们祝福，是一种最好的祭奠。”
“是呀，也只能这样了！”阿永感叹道。
——袅绕的香烛永远也漂不到天的那一边，豪奢的坟冢也只能堆筑在荒郊野外，只有诚挚的怀念才是对英灵最好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