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武林大会还有好四五天,城西的离恨园倒是先开了个山茶花会。
那离恨园主是个富甲一方的绸缎商人,一生挚爱山茶,自称为山茶居士。
这江陵城西本是一片废园。听说这里二十年前原本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别院,那个老爷偏宠小妾,不舍得她在主母身边受委屈,便让她单独住在这里,每年山茶花开的季节,便来和她相聚。主母心头不快,趁老爷被生意绊住之时,带人来了这离恨园。
那时正是山茶花的花期,主母见到了满园的艳丽山茶,和一位楚楚可怜的花中娇客,心头嫉恨便犹如见血封喉的毒药,让她寝食难安。
她抓来一个男子将他与那个小妾关在一处,想逼迫小妾与那男子行苟且之事,好在老爷面前说这小妾偷人。但没想到这小妾看似娇弱却异常坚贞,竟然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主母见那小妾满面鲜血,死状可怖,一看便是含冤受屈而死,不敢让老爷回来知道,便命人将她埋在了山茶花地下。
此后便再无人来这处别园,还有人夜间总听见女子嘤嘤啜泣之声,此处院子便也无人可住,但那山茶却是依旧年年盛开,更是显得鬼气森森。
店小二熟练给明容上了几个江陵特色小菜,殷勤开口道:“姑娘今日这么早起,是打算出门,是不是也想去离恨园看山茶花啊?”
明容微微点头算是回应。她前几日早上都要行吐纳之法,一般晌午才出门,今日的确是听说城西早晨有山茶花会,才特意提早出门。
说来也怪,明容这副清修的打扮走江湖,一般是要被人叫道姑或者女侠,但大家看她清丽貌美,说话又文静秀气,便是一言不发时眉目间那丝清冷也可视作美人的矜傲,道姑女侠的叫法总也叫不出口,便都称呼她姑娘。下山以来,便只有一伙人正正经经叫过她道长。
“明容道长,今日这么早。”恒山派的女尼们客客气气的打了个招呼,然后都坐在了明容旁边笑吟吟道:“不介意拼个桌吧?”
恒山派门下都是女弟子,缁衣尼帽,但是活泼开朗,门派弟子最拿手的就是听故事凑热闹。
小尼姑们很快绘声绘色给明容讲了一遍山茶妖精的故事,一打开话匣子,方才的客客气气立马变成挤眉弄眼,抑扬顿挫。
宜初长得最是玲珑娇小,胆子却比谁都大,两只眼睛滴溜溜的转,要不是从昨天开始就被胆小的宜心抓着袖子,只怕昨晚她就要去活捉山茶花精。
宜初十分扫兴:“我们是拿剑的女侠,你整天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宜心眼泪汪汪望着她:“师妹我们能不能不去啊……”
明容安慰她:”别担心,传言总是以讹传讹的。”
宜初怒其不争指着自己的师姐:“你看看人家!!”
恒山大师姐宜仁仰天叹息,觉得自己的师妹们十分没有名门弟子的气质。她看到明容筷子上夹着一块干干净净的糯米糍粑,正欲送进嘴里,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不蘸着红粉吃,这糍粑单吃可没有味道。”
明容略带苦恼停筷道:“我原先吃的糍粑蘸的都是红糖粉,这边的却都是辣椒粉。”
原来在道观中,观主素喜甜食,静濯静慈又吃的非常清淡,静如又是十分容易上火的体质,整日的汤汤水水,所以明容没有吃过辣菜。
第一次来到这边,闻着呛人的香味她正非常想尝试一番的时候,旁边桌上的大汉却在吃了这辣椒味的糍粑后,打了一个如雷霆般的喷嚏。
明容当时无比庆幸自己这么多年的轻功没有白练,她非常漂亮的避开了向她喷来的不明液体,但是旁桌的另一个明显没有好轻功的书生就没有这个身法,被喷了个正着。
明容至今忘不了那个吐着舌头嘴巴肿的香肠一样的高大汉子,和另一个满脸湿漉漉,眼中透露出难以置信和有辱斯文的悲愤书生。所以她再也没有动过吃辣椒粉的想法。
宜初看她神色变了几下,露出忽而紧张忽而嫌弃的眼色,十分的感兴趣,这分明是有故事的表情!
宜仁则默默感慨果然好看的人连发呆的时候也赏心悦目。
宜心想证明终于有人胆子比自己还小,辣椒粉也不敢吃!她十分感动的挟起糍粑吃了起来,她吃东西速度很快,看着就很香。
明容从自己的回忆里挣脱,看到大家都吃的津津有味,肚里的馋虫被勾了上来。
她尝试性挟起一块,沾了一点红粉,正思考从哪里下口,一个风风火火的人影便跑了过来。
江沅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累……饿死我了,明容你介意我和你们拼桌吗?”
明容对江沅师兄弟颇有同仇敌忾的好感,觉得他俩看着就是对行侠仗义的好少年,便不反对。
店小二环顾四周,看到好几张空桌,又见这张桌上已经挤得连伸筷子也很不方便,当下心里有个小人龇牙咧嘴起来,但是面上不显,依然很有小二操守的问道:“这位公子要来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