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深处
宿妆残
泪满春衫……”
妙音吊着嗓子开声,那曲调柔肠百结,尾音百转千回,听的人心神俱裂,满腹忧愁。沈晏却因刚刚已受了内伤,再也受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沈重此时亦不好过,绕是他内功精纯,也被着声音干扰,心神恍惚,额上密密麻麻出现细汗。
那刀客掏出早准备好的棉絮堵住耳孔,手指亦是微微颤抖。想来妙音这一招是一视同仁,不分敌我,身边的人都会被他所伤。
四周开始出现星点火把,原来是沈府侍卫找了过来,他们正要向老太爷汇报前厅有歹人闯进,却见到远处老太爷一手夹住少爷,一手持剑和一个精壮大汉拆招。众人正要上前,那气若游丝的琵琶声和百转千回的小调却慢慢传进耳中。
“啊,我的头好痛……”
“这是怎么声音”一人撕开自己前胸衣襟,“我心里好闷好胀啊…….”
沈重此时青筋暴起,出了一身大汗,脑中有万千刺痛,只得强忍着继续出招,那刀客虽然受妙音影响最小,却因堵住耳孔,辨声不如平时灵活,也占不到便宜。
沈重看到有侍卫来了立马用内力喊道:“堵住耳朵,先将少爷带走。”
他说完便不顾丹田刺痛,用上希夷剑最精妙无比的杀招向那刀客横削直刺,那刀客身上挂了好几道彩,被逼着后退了好几步。
沈重趁机对沈晏低声道:“速去找你母亲,带上希夷剑马上离开。”说罢便使出全力将沈晏往前掷去,沈晏回头见从来是泰山崩顶而色不变的外祖眼中布满血丝,面容因刺痛而变得扭曲继续缠斗那名刀客,双眼急出泪来。
那些侍卫中有几个是沈重的心腹,跟随老太爷多年,立马明白了老太爷的意思,分了两拨人马,一拨人带少爷离开前去找主母,另一波已撕开衣襟堵住耳朵前去襄助老太爷。
另一头沈老爷和沈夫人已收到消息有歹人入侵,沈老爷想到今日府中大办酒席,宴请各路武林好汉,歹人依然敢夜间来袭,只怕是早就有备而来,他此时顾不得江湖颜面,立马派人前去客栈前去找帮手来沈府。沈夫人本担心此举会有碍父亲武林泰斗的颜面,但她向来听从丈夫的话,便同意此举。
待到两人在前厅见到灭了的灯笼和月色下横七竖八的二十来具尸体时,内心俱是惊骇,什么人能杀了这么多侍卫却不露动静。
沈夫人前去察看,发现尸体皮肤都还是温热,四肢却已然僵硬,便知这些侍卫都是先被点中穴道再被杀死的,她和沈老爷说完,两人登时便想到白天六合帮所说的那个轻功极高的草上飞游鹰。
远处几个举着火把的侍卫疾速跑来,一个带着惊惶的少年声音响起:“爹娘……”
沈夫人看见沈晏衣领附近和嘴角犹有血迹,内心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握住他的手连声询问。
待沈晏略带颤音讲完之后,沈姝脸色大变,沈珏目色流露出悲痛,却依旧
神色柔和看着沈姝,月色溶溶照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愈发是玉树临风,面如冠玉。
“两位情深似海,真是让我等孤家寡人好生羡慕。”一道阴鹫沉沉的声音响起,彷佛一道寒气穿透夜空。
黑沉沉的身影隐在夜色里,随着声音鬼魅般的出现在天井的银月下。
那人负着手在身后,鼻尖若鹰钩,颧骨因着过于精瘦显得颇高,双眼浑浊却目藏精光,教人不敢直视,仿佛这人眼底藏着鬼蜮深渊。
沈珏的眼睛从这人出现之后便目露惊骇,手指微微发抖。
沈姝一把抽出佩剑,横剑胸前,那黑影嗤笑一声,慢慢走近,显得极为悠闲。
另一道身影却突然从他身边窜出,瞬间就出现在沈家三人的侍卫圈外。中间的几个侍卫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脸,只一个眨眼就被那人点中了穴道。那人身形似一道幽灵,倏忽飘向沈家三人。沈姝反应也极快,她飞快刺出三剑,那人身形一晃,都避开了,却也近不了沈家人的身。
沈姝对着侍卫门喊了一句保护老爷少爷,右手便起势挽起剑花,直击那道飘忽的黑影,却总被避了过去,她心里不由着恼。
沈晏六感极为敏锐,他虽年纪小,内功犹低,但见过的招数却记得清清楚楚,再快的剑招在他眼里也是明白了然,他发现这人轻功看似飘渺无章,确有步法可循,有一步法这人必须右脚踏至左脚斜上,他待那人将要走这步时,立马喊道“斩他左脚前面,母亲。”
沈姝平时常陪儿子玩听声变招,对儿子喊招数反应很快,立马挥剑刺去,只听“哇”的一声,那人往后退去,地上滑过一道血痕。
“好婆娘,竟然让老子吃了亏。” 这人满含恼怒,站在前方,身材瘦削,皮肤蜡黄,一对三白眼透着阴险之气。
“让沈夫人见笑了,我这兄弟功夫不怎么样,就当他给沈少爷耍了个马戏,嘿嘿。”那道阴鹫的声音又响起。沈姝冷笑望着他们道:“耍马戏就走错地方了,哪来的狗贼。”
那人依旧负着手,游鹰退到他身后,他又微微带了点温度开口道:“沈夫人,我们也不想闹这么大阵仗,要怪只能怪你选错了如意郎君,可不必怨谁。”
沈姝“呸”了一声,骂道:“你们这伙恶贼在胡乱攀扯什么,有本事就真刀真枪比功夫,别故弄玄虚。”
那人突然笑起来,眼中依然是阴沉沉,让人看了发怵:“是与不是,九泉之下,你可以好好问问自己夫君。“
一众侍卫将这人团团围住开始左击右刺,那人冷笑一声,右手从身后伸出,拎着一个圆形铁环,铁环上面是六根弯弯尖刀,均发着寒测测的阴气。
纵是沈姝婚后便不涉江湖,见了那古怪可怖的兵器也不由说了出声:“快刃飞镖。”
这兵器实在是因着可怖而出名,是漠北一带的马帮杀人劫货会用的兵器,可近身使用也可用作暗器,投掷出去,六柄尖刀伸出先断马腿,人摔倒在地上,在欺身上前割断喉咙,便满地都是黄沙鲜血。
但很少有人直接拿作兵器,因着六根尖刀控制不好便会伤了自己。
沈姝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掷出快刃飞镖,几名持剑侍卫臂被圆影切去,剑和手臂便都落在地上。
“鄙人不才,是寨里的大当家,名字起的粗俗,说出来难免误了人耳朵,不足道哉。”他手一伸,那圆环又被他拎在手里,轻松惬意之极。
沈珏朗声开口道:“大当家手下如此多的能人异士,什么大事不能成,竟要做小小山贼,何必特地从漠北千里迢迢来到百越与我沈家为难。”
大当家双眼黑沉看着沈珏:“沈郎君终于舍得开口说话了,我家养的一只不听话的报信鹰飞走了,倘若不抓它回去,它泄露一丝半点出去,我可是会日夜寝食难安。”
沈珏平静说道:“大当家是驯鹰高手,再养几只也不难,鹰又不学人语,亦不会做狼心狗肺的畜生,只当它死在外头,又何必在意。”
那人松开右手臂上皮革手套的锁甲环扣,丢在地上:“事关重大,还是万无一失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