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郎同两个自诩是风流雅士其实不知所谓的东西在一起喝酒,那两个人都二十来几,有的连童生也未考上。
几人聚在一起偶尔捻几句酸诗就以为自己才华横溢,将来必要连中三元。
这酒肆开在镇上偏僻一隅,只摆着三四张桌子。酒招子也半旧不新,少有人光顾,除非是带着点隐晦心思的——
这酒铺只一个老板娘并一个哑巴伙计。那老板娘说不上什么美人,但还算有几成风韵,成天半趴在柜台前拧着软腰,拿眼睛勾着来往的人。有意的给贯钱,老板娘就勾着手指领你去了后院。
今儿这桌上的人,或多或少都尝过这份腥。
李四看着胡大郎满脸怒火,转转他那两只三白眼,奸笑道:“怎么刚回去就又叫兄弟们出来,这么大的火气。”他拍拍胡大郎的胸脯,”莫不是想让兄弟们给你壮胆开开荤。”
“哈哈哈哈......”两个人笑得满面通红。
胡大郎摆手:“去去去,少埋汰我,这半老不老的,我嫌磕碜牙。”
李四嗤笑一声,同老板娘抛个媚眼,拖着调子说道:“城里的楚腰馆,年轻漂亮的姑娘多的是,要清倌儿也有,你倒是去啊。”
胡大郎一拍桌子,囔囔道:“怎么?瞧不起我没银子?等我中了秀才,再考会元,就是千金小姐也娶得,我会眼馋那些个烟花女子。”
王五同李四对了一眼,讨好笑道:“对对,大郎的文章写的好,将来定是要中三甲的,将来只有你挑姑娘的份!”
胡大郎重重的哼了一声,李四又接着话茬道:“不过嘛,这烟花女子也有烟花女子的好,大郎没有试过,不晓得其中的门道。”
胡大郎醉眼惺忪的看着他,李四凑过去低声说道:“家花可没有野花香。”
李四家境是他们三人中最好的,前两年就娶了妻,还是爱在外头玩,妻子也管不着。
李四做了个陶醉的表情,慢悠悠咽了一口酒,自以为笑得风流其实下流无比:“那滋味,大郎你可要试试才知道,不是兄弟没好东西不分享。”
胡大郎咽咽口水,眼神飘忽,并不说话。
王五不经意问道:“你家那个小丫头,不是早说要送去当童养媳,怎么没消息了?”
胡大郎听见这个就烦,恼怒的拍桌道:“她个天煞孤星转世的讨债鬼,我爹妈是猪油糊了心,还一直养在家里。”
王五哎呦一声:“这可使不得,这种命格最克身边的人,你家里人心也忒好,要我说,大郎上回没考上,没准儿就是被克的。”
李四悠悠道:“谁说不是呢?”
胡大郎烦躁异常:“那你们说怎么办,她这种命格,送也送不出去。”
李四压低声音,抵着嘴说道:“我知道有个大户人家要给小儿子找媳妇,不挑命格,你若有意,我给你引荐,一百两银子。”
胡大郎吃了一惊:“一百两?花这么多钱买一个童养媳?哪有这么好的事。”
李四声音飘忽,断断续续,仿若鬼魅:“他家小儿子前两年落水死了,那夫人成天梦见小儿子,说水里太冷,没人陪他玩。请了法师,说是得给儿子娶个亲。”
胡大郎两眼怔怔:“死人怎么娶?”
李四但笑不语。
胡大郎晕晕乎乎往回走,方才散席时候,李四付了酒钱,临走时李四的话一直在他脑中盘桓:
“大郎这次我付了,下回再叫兄弟们出来还请不了酒钱,就省了吧。”
“这么好的人家,也是我家里有点生意上来往才先知道。我也是看和你关系近,才特意告诉你,你不愿意,等知道人人多,别怪兄弟没帮过你。”
与此同时,隐山一座小道观中,一位道姑惬意地躺在竹椅上,手里摇着玄明,夜观天象。她满头银丝霜华,眼角还有深深的笑纹,但一双眼睛却光亮似孩童。
她突然咦了一声,坐起身来,褪去了散漫的神情。在她眼中,夜幕上空纤云四卷,一颗此前未曾见过的星高悬于诸天明净,耿耿星河也压不住这颗星的璀璨。
她自言自语道:“乌云闭月散,将星出。”
一个清秀的小道姑端着一盘瓜果笑嘻嘻地走来:“观主,今天可看出什么不一样?”
老道姑闭目微笑:“天有异象,大不一样。”
小道姑好奇地抬头,夜空中星河淼淼,和平日里一般无二。
次日清晨,胡天赉微微腆着肚子,从外头回来。他进屋一屁股坐在床上,把罗萍硬生生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