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顾家小院打过井水以后,两人就保持着两天一取的频率。
这天缸中积攒的水还没过夜就用完了,因顾桩要忙着伺候前院里的鸡鸭鹅,所以取水是陶田一个人去的。
然而这一天,陶田没能取回水来。
“井里……没水了……”傍晚,陶田提着空桶进屋,冲顾桩摇了摇头。
“用得这么快?”顾桩有点诧异,但没放在心上,“那明天早上咱们早点去,那个时候井里应该有水。”
说是早些去,但等陶田与顾桩到顾家村的时候也已经过了八点,恰巧正是因为这次晚点,他们才发现了顾家小院井里没水的真正原因……
顾家院子里出人意料热热闹闹,有好几个挑着扁担水桶的陌生村民面孔正从井里打水。
河里没什么水以后,各家闲置的水井就成了庄户人家的抢手货,情愿付了钱,也得要水灌溉农作物,这样丰收后怎么算也是赚的。
庄母一家住在顾家小院里,平白守着一口空井,自然不会白白浪费了这挣钱机会,以至于昨天陶田上门取水时,水井已然见底。
“行了行了,得留点给我儿子,他一会还要来打呢!”做完早饭的庄母从楼房里走出来。
她惦记着昨天陶田来过一回,所以在固定的买水人挑完以后,就不再准备接待其他人了。
水井旁,顾桩的继父陈叔正在负责看着,听庄母这么一说,他也没发表什么意见,收完最后一个人的打水费,随即挥散后边其他排队的人。
就这一耽搁的功夫,他们转头才先后发现顾桩已经面色难看地在院门口站了老一会儿。
立在院子中央的庄母愣了下,很快露出笑迎上前:“来了?陶田在后头呢?两人吃早饭了吗?家里正好做了,快进屋吃一点……”
她没同顾桩说起过卖水的事,所以现在被撞见个正着难免感到尴尬。
但她也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毕竟自己是顾桩的母亲,偶尔卖点水补贴家用怎么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庄母含糊着,准备如同以往的每一次那般糊弄过去。
可顾桩却不这么想,他看了看庄母,又冷着脸看向收钱的继父。
他们住着他的房子,喝着他的水,吃着他的米蛋和鸡鹅,堂而皇之舒舒服服地在乡下住着,连井水都能越俎代庖地拿去卖钱,完全不顾他顾桩到底缺不缺水用,还真当是在这房子里当家做主了。
如果只有庄母一个,顾桩根本不觉得是事儿,给多少他都乐意,但多了关系并不亲近甚至敌视陌生的继父及其子女,他觉得心里呕得慌,甚至后悔之前根本不应该让他们搬进来住。
诚如顾三叔公所说,他是个傻的。
许是见顾桩的脸色实在骇人,庄母心里难得忐忑起来。
她解释道:“小桩啊,怪我不好没跟你说,你看你们也是隔日来打水,这期间井里的水放在那也是白放着,还不如卖给别人,挣点零钱也是好的……”
“都没花,给你攒着呢!”庄母示意丈夫将口袋里的钱都拿出来给顾桩。
顾桩一直没有说话,也没去接继父手里的零碎。
陶田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他薄瘦的背脊。
场上的气氛冷凝下来,在屋里张望的陈文凯和陈文雯见状忍不住走到院子中。
他们冲顾桩抱怨道:“哎,至于嘛,不就一点井水,还甩脸子……”
“就是啊,也太小气了……”
听他们说得过分,庄母厉声道:“文凯!文雯!回你们屋子里去!”
这时,顾桩的眸中尽现嘲讽之色。
“我小气?”他略带自嘲地说,“所以我把房子借给你们住,还借错了是吧?”
此话一出,院子里的众人顿时收了声。
就连被宠坏的陈文凯和陈文雯也意识到不对,不敢再吭声了。
顾桩面容铁青,转过脸破天荒对庄母语气严肃地说道,“妈,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回城里去住吧!”
他的话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当亲情的遮羞布被撕扯开,也无需再留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