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心中焦虑不安,却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往来的宫人频繁,也没人敢抬头看谢珠藏。
也不知过了多久,养心殿的门才吱呀一声开了。
高望走了出来。
谢珠藏转过身去,期待地看着高望:“高……公公。”
高望笑起来,像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姑娘快回去吧,也到了要用晚膳的时辰了。”
谢珠藏没动。
高望接着道:“陛下说了,姑娘的字穆若清风,文辞达意,当赏。”
谢珠藏眸子一亮。
“就您自个儿,去哪儿都成。”高望温和地提醒道:“不过,有些地方乃祭祀香火,油水荤物一概不能入,您且留些心。”
“多、多谢!”谢珠藏郑重其事地道谢,高高兴兴地回了毓庆宫。
高望看着谢珠藏离去的背影,将拂尘往左手上一搭,露出欣慰的笑容来。
*
阿梨还有点儿懵,等回了毓庆宫就忍不住追问道:“姑娘姑娘,陛下这是允了吗?”
谢珠藏用力点头,又催阿梨:“让御、御、御膳房送一笼馒头来。”奉先殿祭祀宗庙,不能带荤腥油水,带馒头就好了!
“诶!”阿梨回过神来,喜出望外地往外跑,却又在出门时屏住了脸上的笑意,呈现出凝重的神色来。
谢珠藏又命槐嬷嬷:“嬷嬷,找……找软垫来。”
槐嬷嬷一边着急忙慌地找软垫,一边紧张地问道:“姑娘找软垫作甚?怎么又要催着御膳房做馒头呢?”
槐嬷嬷心里有一个答案,可她不敢问。
谢珠藏扭过头来看着她,斩钉截铁地道:“韫哥哥,在等我。”
*
入夜的奉先殿内,只点燃了供奉在画像前的白烛。外头点燃的灯笼远不足以照亮奉先殿,那飘摇的灯火投射在墨笔勾勒的画像上,画像威严,没有丝毫的人气,只让人更觉幽静和凄冷。
玄玉韫跪在列祖列宗的画像之前,他的腰背挺得笔直。他就这样跪着,不知跪了几个时辰,也不肯低头。
他看得懂父皇眼神中另有的深意——他比不上胞兄玄玉韬,从前比不上,现在比不上,之后恐怕依然比不上。
若是兄长在,大概能以圆滑之态,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帖体面——让双方各退一步便罢了。
可玄玉韫不觉得自己有错。
哪怕再重来一次,他也依然会这么做。他知道士林会斥责他行事冲动,不知圆滑,可那又如何?阿藏没有错,凭什么要在妥帖体面里,牺牲她呢?
他懒得说哪些场面话,与其这么推搡来去,不如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来得痛快。更何况,如果他不为她出头,又还会有谁,能在那样的局面下,替她发声呢?
他已见过母亲因这所谓的“妥帖体面”郁郁而终,他绝不会让这样的命运,在阿藏身上重演。
只是……
烛花跳了一下,那轻微的“噼啪”声,将玄玉韫惊醒。他盯着遥遥的烛火,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
这条路,真难走啊。
千钧重担好像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缭绕的香火吐出白雾,缓缓地将他笼罩。好像是无形的枷锁,要将他捆住,一点点勒进他的皮肉里。
忽然。
奉先殿的门被推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