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不知何时混入的人,混入多少人,当务之急,还是将人留在关雎宫为好。
一面说着,眼圈儿却红了,他们这些断了子孙根的人,好赖都在皇帝一句话上,倘主子有何不测,却叫他们……
夏桐见他眼泪汪汪的,一副人到年的可怜模样,心里也自伤感,有心劝一劝他,可再一想,那人吃准皇帝弱点,故意用了五行草的草汁对付,就是要他们束无策,若此时不遂了他们的愿,如何能揪出幕后主使来?
况且,其实夏桐也不十分有把握,皇帝的毒不深,可根源还在他那特殊的能力上这哪里是金指,分明倒像是原罪,倘若解除药性后仍不能醒转,那就连夏桐也无计可施了。
心里愁肠百结,夏桐嘴上反而得宽慰安如海两句,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不能倒,朝诸事繁杂,总得有人去料理,难道等皇帝醒来见到一个烂摊子才高兴?
安如海擦了擦泪,“看来,还是得请冯相爷主持公道。”
冯在山无论人品如何,能力还是没得说的,不然也不会跟蒋家打擂台这么多年,连太后都奈何不了他为人又足够圆滑,当此紧要关头,还真是非他不可。
夏桐忖道:“冯在山一人的分量恐怕还不够,你拿着本宫的令牌,去蒋家请蒋举出来,令他暂代左相一职。”
两人相互牵制,足够朝稳上一阵子了。虽说蒋家起复到底有些不甘心,可毕竟是皇帝的舅舅,必要时也该任人唯亲但愿他这回能学得聪明些。
安如海看夏桐一件件从容布置下去,心想不愧是皇帝亲自取的人,连思维模式都跟陛下一模一样,这才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呢!
蒋举接到谕旨并不肯拿大,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官职再一婉拒便没了,因此毕恭毕敬地朝东边磕了个响头,便喜孜孜地穿着官服上朝去。
当然也如愿见了他的宿敌冯在山。
不出夏桐所料。这两人一见面就火花四射,恨不得掐死对方才甘心。也幸而他俩结怨已久,万万想不到结盟,反而争先恐后地给对方使绊子,外加表现自己,如此一来,朝臣们光顾着站队和劝架去了,倒是没人介意皇帝的病势如何。
夏桐也好悄悄安排顾明珠看诊。
这一日蒋映月召左相进宫,就见蒋举一脸春风得意,“女儿,还是你用,不枉为父费心栽培你一场!”
蒋映月淡淡道:“这还早得很呢,别忘了,皇贵妃只是命你暂代左相一职,等陛下复原,这官帽仍旧得收回去的。”
蒋举不以为意,皇帝病的这些日子,足够他联络从前的故旧,发展势力排除异己了,到时候羽翼已成,皇帝又能拿他怎样?况且,只要他干得够好,皇帝自然得继续任用他这回他可不会傻乎乎的递辞呈了,皇帝还能主动赶他走不成?
蒋举反倒劝女儿,“我听说皇贵妃把陛下拘在她宫里,这像什么话,想一人独占侍疾的功劳么?你得闲也该过去看看,就算不能获宠,好歹也该让陛下知道你的好处,这样,他才会记得咱们蒋家。”
蒋映月轻轻抿了口茶,掩去唇畔冷笑,只道:“我自有主张,父亲你就不用操心了,倒是有一桩我得请您帮忙。”
蒋举喜道:“你说。”
难得有个这般体贴的女儿,不像从前的碧兰,只会一味从娘家讨好处,半点不懂得结草衔环唉,倘映月是嫡出该多好,他也无须走这些年的弯路了。
蒋映月实在懒得跟他父女情深,摸了摸臂上的鸡皮疙瘩,“我希望您帮忙运几桶火油进宫。”
“火油?”蒋举咦道,“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蒋映月道:“今年的炭敬不足数,宫里冷得很,添些火油加点干柴,勉强便可对付一冬。”
这才刚入秋呢,就操心起冬天的事来,果然女人家就爱这些鸡毛蒜皮……蒋举本待不管,可见女儿一脸冷漠,有心卖她个人情,修复关系,遂拍胸脯道:“放心,这点小事,为父自然替你办到。”
正欲趁热打铁叙一叙乡愁,蒋映月却已命人倒茶送客。
蒋举摸了摸鼻子,心想原来自己并不招女儿待见,算了,他也不跟她计较到底是女大不留啊!
夏桐在寝殿守到半夜,刚迷迷糊糊打了个盹,就听榻上传来低低一声,“水……”
急忙起身,只见皇帝眼皮半睁着,比白日里仿佛有了点精神,嘴唇却是干裂得厉害,忙道:“您别动,让我来。”
亲自将小陶壶的水倒了一杯,还是刚冲泡的茶叶,小心地放至半温,这才扶着皇帝起身,拿棉花骨朵给他润了润嘴角,方将茶杯递过来。
但闻喉间咕嘟作响,皇帝已然一饮而尽,夏桐看着又心疼又着急,“慢点,慢点,也没人和您抢。”
接过夏桐递的帕子揩了揩嘴,刘璋方疲倦问道:“朕睡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