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殴事件完了之后，苏仙继续跳舞，鹿泉继续讪讪喝酒。 她最喜欢喝两种酒。 夏天喝冰啤酒，她会特意买个大大的玻璃杯，晃得啤酒浮在杯面上，轻轻一抿，嘴巴旁边一圈全是白泡泡。冬天喝烧酒，买一瓶可爱的小烧酒，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感觉。春天和秋天，她觉得不太适合喝酒。 但今天在酒吧，她见到好多平时没见过的酒。也不知道酒烈不烈，她像傻大姐一样一个个试过来。 没喝多久，她醺醺地抱着酒杯，两颊喝的红扑扑，扑闪着眼睛看了看苏仙。她心想：原来苏仙跳舞的样子还蛮可爱的，真可惜邹四方看不到。不对不对，他没看到正好。如果他看到了，一定会不开心的。 不知道外婆今天怎么样了？鹿泉惆怅地看着酒杯。从小到大外婆最疼她，如果没有外婆，她一定是一个孤单的小孩。如果没有外婆，她小时候一定被打扮的很丑，像个可怜的小乞丐。如果没有外婆，她肯定不可以学画画。 想到这儿，鹿泉更惆怅地喝了杯酒。一下喝的太猛，酒劲一上来，她觉得分外热，觉得酒吧里的空气像被压缩过，她几乎要喘不过气，很想一个人出去透透风。 鹿泉已经喝多了，整个人走路有些不稳，但她见了谁都笑，总觉得世界一切温情，值得一笑。她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路上那些人脸上写着欲望，写着无聊，在灯光下一个个走马灯般过。不过在鹿泉眼里，他们更像红绿灯。 鹿泉看到那个人浑身是绿色的光，心里默念，这是绿灯！同志们请注意！这是绿灯！鹿泉女士快跑！ 她摸索到酒吧门口，脚下一个不稳，就滚下了阶梯。虽然人喝的有些软，但是她清晰感受到阶梯如何碰撞自己的骨头，一阶接着一阶。她像一个倒霉的芭比娃娃，被不懂事的小女孩主任肆意折叠，随处乱扔，磕的浑身都疼。 如果有钱多吃饭就好了，在滚下阶梯的时候她想，如果不用每天可怜兮兮地掰方便面吃，她身上就会多点肉，阶梯也不会把她磕的这么疼。 假设她今天出门看了黄历，会看到几个明明白白的大字——不宜饮酒，有贵人。 她从小就很倒霉，倒霉到外婆不忍心带她去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那个算命先生，神神叨叨的，眯着本来就跟一条缝似的小眼睛，眼角的皱纹像是被不满意的客人凿上去的。总之，在小小的鹿泉眼里，那个算命先生，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外婆有些期待地问：“老先生，你看我们家这小孩什么时候可以转运，她平常实在是太不顺了，什么事都很倒霉。” 算命先生照旧眯着眼睛打量着鹿泉，吓得鹿泉躲到外婆身后。 他挤出几个字：“让我算算。” 鹿泉捏着外婆的手，没说话，静静等着。 “会有个男人来改她的运，至于是什么时候，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啊。” 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倒霉的鹿泉在撞到台阶上坐着的一个人时，突然想到小时候那个给她算命信口胡说的算命先生。 嗯？撞到人了？鹿泉有些忐忑地爬起来，多谢那个人替她挡了挡，她没有再继续往下摔了。 可那个人一下子没了影子，被她撞到同样往阶梯下滚。她迷迷糊糊看见那个人滚了几个台阶，又慢慢爬起来，然后慢慢向她走来。 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下意识地冲上去，一把拉住那个人的手：“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看到一盏绿灯，然后就一路跑，跑着跑着就……” 说到这儿她突然打了个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凑上去仔细看那个人的脸，神神叨叨地说：“施主，我看你双颊绯红，眼似桃花，今晚怕是有桃花劫啊。” 那位施主没说话，像是在憋着呼吸，过了会儿，他大赦般说：“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喝酒之后打嗝。” 讨厌我打嗝？鹿泉突然后退几步，又笑起来，突然抱着他的手说：“你别讨厌我呀，我家里有人讨厌我呢，我穷也有很多人讨厌我。你还要讨厌我，你干嘛讨厌我。你跟我都没说过几句话，你都不了解我，你凭什么讨厌我。” 她说话的时候，努力睁大眼睛，一双醉意盎然的小鹿眼称得上盈盈双目，她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 用喝醉的鹿泉的眼光来看，那个人的脸实在太好形容了。不就是，脸很白，鼻子高……一双眼睛倒是有点意思。跟她的大眼睛不一样，他双眼细长，浅浅的双眼皮轻轻勾出尘世无聊无所求，眼里含的那朵桃花怕是要清晨的露水才养得活。 他眼底下，还有颗浅浅的泪痣。鹿泉有些痴迷地看着那颗痣，虽然是泪痣，但上天怎么舍得让这双眼哭呢。 逐渐清晰的脸，是林清浦。 他今天真是倒了大霉，用前有狼后有虎来形容今日困境，绝不夸张。他太久没喝酒，今天本想借酒消愁，谁知道太久没喝酒，有点喝熏了，肠胃又不好，现在胃疼的厉害。他本来想坐这儿吹吹风，冷静冷静，却被这人撞了个狗吃屎。 “目前为止，你跟我说了三句话。” 林清浦往边上站，跟鹿泉保持距离。 可鹿泉偏偏不肯，酒劲上来了非得拉住一个人发疯，她死死拽住林清浦，有些难过地问：“三句话你就讨厌我了？” 林清浦忍着小拇指的剧痛，试图平复鹿泉的情绪；“我不讨厌你，我只是讨厌你打嗝。” 打嗝？鹿泉立刻配合着又打了一个嗝，酒气迅速在两人之间弥漫。林清浦立马皱起眉头，屏住呼吸：“你怎么？” “怎么？”鹿泉不止要打嗝，现在更想吐，她转头，对着地干呕。 干呕声让林清浦没来由地紧张，他拍了拍鹿泉：“喂……” 话音刚落，鹿泉“呕”的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