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三零六八年七月八日。 周默在家中整理文件,他年纪大了,本该是退休的,组织说他对诸事熟悉,交给他人又不放心,所以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做着保密的工作。 室内中一阵气流波动,他便有了笑意,欢喜着放下手头的工作。 周简时出现时,面上有着深深的倦意,回头望四周一切,终于安下心来。 周默拿着水壶,到沙发坐下,招手喊阿时过来喝茶。 滚烫的水经过茶叶又用茶水洗过茶具,喂了茶宠,周简时看着,忽然捂住脸,哽咽了一下,终于没有问任何问题。 “阿时在外面受委屈了吗?干爹现在还没退休,告诉我谁欺负你了,我挥挥手喊一堆异能者堵他家门口。” 周简时终于憋不住了,他转身拉开洗手间的门反锁上,打开水龙头放出哗哗的水声来掩盖一些压抑的气音。 他洗了好几把脸,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深吸了两口气,踏出门去,客厅的桌子上摆着饭菜,周默在厨房里忙活着,喊,饿了就先吃,还有两道菜我马上炒好。 周简时坐在饭桌上问:“这是不是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已经尝试过所有可能,重回了千万遍,到底,我想编制一个怎样的结局?” 饭毕,周简时同周默一起收拾碗筷,撸起袖子刷碗,这样的生活平淡到不真实,可又像分别了许久的老友,重逢只是片刻诧异又很快温暖而熟悉。 洗完碗,周默已经换了衣服,拄着拐杖准备出门。 周简时下意识问:“要出门,去哪?” 周默道:“你这孩子是从哪个时空穿回来的,衣服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款式了,我带你出去买两身衣服。” “不用了,你别破费,我又带不走。” 周默用拐着敲了敲地面:“我老头子的钱本来就是该给你们花的,你们不在我都没地儿用,我知道你不带走,那就在家备着,你要记得常回来,起码受了委屈,还有我老头子给你撑腰。” 周默不会挑年轻人的衣服,周简时平时更不在意这些,于是周默请了外援,把余霖霖的女儿叫了过来,小姑娘不认识阿时,抱着周默说爷爷认识这么好看的小哥哥,怎么不早介绍给她,她也不会找男朋友了。 小姑娘爱玩闹,眼光也毒到,周简时使出全身力气不配合加拒绝,才摆脱那些热辣性感的破洞衣,周默笑吟吟看两个孩子一推一拒。 是呀,都是孩子,无论经历了多少时光,阿时都是那个时光停留在二十岁的孩子。 夜里,阿时洗完澡出来,周默坐在沙发上煮茶。 阿时说:“这么晚了,喝茶不好吧。” 周默招招手道:“我一开始便看出来了,你有话对我说吧。” 周简时垂下头,坐到沙发边上,讲述了最开始的火车坠江结局一是养老院。 一根钢筋改变了火车失事,第二结局是平步青云,直达管理高层。 一张传单改变了公交变故,第三结局是跳到其他部门,整改了整个城市的交通系统,公交自此退出历史舞台。 周简时感叹说:“这一路我回想了很多,杀一个人,多简单呀,改变一点小细节,便如同滚雪球一般,会严峻到势不可挡,可救一个人太难了,无处不是危险,防不胜防。” 他继续讲:“为了让她活下来,我让你给她打电话,叫她不回来了,路上有人抢了她的包,她追入小巷子,被那人失手刺死,我自五十年后的你这里得知凶手的身份,穿回那人第一次做坏事时,狠狠将那人教训了一顿。” “抢劫避开了,下一次是死于高空坠物,大厦上落了一个花盆,就那么好砸在了她的头上,我知道了哪座大厦,提前一天夜里,趁夜深人静,将每一层的花盆都丢掉了,避开高空坠物,再一次是叫她不要出门,于是楼房起火……” 周默打断了他:“有没有一次?” 阿时抬头望他。 周默继续道:“有没有一次是救下来的?若是没有,阿时,不要再回到过去救她了,我不愿意因为我的女儿,让我的儿子,过的这么委屈。” 老人说着,眼中有了难以抑制的悲伤。 却听得阿时说:“有,有一次,我叫你去开车去火车站接她,路上发生了车祸,她没事,你没了。” 周默给阿时递了一杯茶:“所以是要用一个人的命抵过她的么?” 茶水,握在他的掌心泛起层层涟漪,他接着说:“我试过了,通通试过了,我让你换了研究所不同的人去接她,走了不同的线路,避开上一次发生车祸的地,但是,避不开,无论哪条路线通通都是车祸,一死一伤,可无一例外,死的是她。” 老人泯了一口茶水道:“所以,你明白的对么,你是聪明的孩子。” 阿时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我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此次前来,是问她的死因,挽回可能存在的一线生机。” “你明白的,只有我的命足够换她的,我是她的父亲,唯相同血缘足以瞒过死亡的眼睛。” 阿时气道:“所以,你又要为她抛弃我?我救她是因为你想让我救她,我与她未曾有半分感情,若因救她而害了你,父亲,那我宁愿死的是她。” “我只是不想,你心甘情愿被困于一次次轮回,抽身不得,为苦痛所扰,我一个老头子,哪里有那么多的愿望,惟愿一双儿女好”周默停了片刻道:“阿时,去休息吧,我想一想,让我想一想,明天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