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族女士足足有两米三高,坐在沙发椅上时只是感觉较为壮硕,现在半蹲在地上还能把裴袅提离地面,才看得出大型猫科动物的种族优势。 “小女孩,你是在耍我吗?”石女士眼睛危险地眯起。 “说吧,什么理由让你敢来卡索拉戏弄面试官?” 裴袅并没有察觉到来自对方的恶意,所以稳了稳心神道:“女士,您知道联邦规定未成年不能够工作吧。”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面试官狐疑地打量女孩。 “十五岁五个月。”女孩说,“这是我的年龄。” “幼崽?”狮族女士手一松,下一瞬又飞快地抓住,把裴袅慢慢放到地上。 她撩了一把长发,站起身,并拢膝盖,职业套裙服帖地跟在大腿两侧,款款走回办公桌旁,一只手微微撑住。 “我记得我看到过你的简历,要知道,未成年的简历是不可能投进工作场所的。” “你骗我?”狮族女士的脸板下来。 裴袅站在原地,将身后的包取下来,掏出一沓泛黄的纸:“两岁之前,我在育幼院生活。” “那是安道尔街贫穷许多的县城,被遗弃的幼崽随处可见,没有人知道我具体的生辰。” “我的领养者是位退役的人族士兵,他为我申办的身份卡,为了方便入学,凑了一个整岁。” “所以,我也是直到两个月前才知道原来自己未成年。”而爷爷,永远也不会知道。 她将纸递到面试官身旁的桌子上。 “无意冒犯,抱歉。” 面试官挑眉看着面前一脸平静的女孩,从始至终,她都没有露出过过于激烈的情绪。但意外的,这样淡淡的叙说并没有削减她的表达带来的感染力。 “苦难是每个人的必修之路,你会得到幸福。” 女孩轻声说了句“谢谢”。 “看起来,你并不需要安慰。”她抱着胸,换个话题,“不过,我很好奇,既然十多年来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狮族女士放低声音,凑向裴袅,“你只是想要逃避我的问责,嗯?” “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女士。”女孩定定地看向面试官,“之前我试图参加元帅府的面试,您知道,那里配备的安检系统很先进。” 女人耸耸肩,“好吧,开个玩笑。” 她从桌子上拿起那沓资料,把裴袅的简历夹在里面,推到女孩怀里。 “很遗憾,你不能为卡索拉工作。” “出去吧,顺便把门带上。哦,我忘了,你很注意这些,用不着提醒。” 裴袅点头,道了别转身出去。 办公室内。 “啧,有点可惜。”女人坐回沙发椅,在名单上打了一个叉,“现在连服务生都不好招。” “啊......对了,我记得今天亚尔曼元帅会来卡索拉?” —— 裴袅出了办公室后,在走廊把资料和简历整理好放进包里。 四号已经等了近一个小时了。 关门时,她记得看了下时间。 “我说了,不要你,我自己知道!”熟悉的苍老声音。 果然,先是几下拐杖触地的声音,拐角慢慢走出一个略有些佝偻的身影。 这次有家人在陪吗? 先是一截扣得严实的小臂,轻轻搭在老人的肘弯,再是平整的深灰色正装,修长笔直的腿,察觉到什么,男人一双灰蓝色的眼珠看过来。 是亚尔曼。 裴袅攥紧握住背包带子的手,但亚尔曼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像是无意间瞥到路人,很快又把目光全部落在老人身上。 “不要你!不要!”老人用拐杖狠狠点地,挣扎着摆脱亚尔曼,“我只是去找我的孙子!为什么跟着我!” 后者只好松开手,站在一边,却仍然关切地看着老人。 私下里,亚尔曼元帅身上的气势柔和很多,他退到一个让老人觉得安全的距离,开口道: “波恩婆婆,我带您去找波恩好吗,就像之前一样。” “波恩?我的波恩?”老人的语气激动起来,“我要去找他!” 亚尔曼走到老人面前,没有再试图去搀扶,他背过身缓缓迈步,以老人能够勉强跟上的速度。 “来,跟着我。” 老人颤巍巍地追上去,可是刚走几步,她盯着面前的男人,手里的拐杖直直敲向亚尔曼的脊背。 “是你!你抢走了我的波恩!” 木头击中皮肉的闷声,亚尔曼没有躲,也没有回头,静静地立在原地,怕给老人进一步的刺激。 “婆婆.......”僵持之间,亚尔曼听到细声细语的一声呼唤,柔软的。 他转过身,看到之前被他吓得不敢动弹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朝老人伸出手,短发下露出有些红润的耳垂。 “我一直在找狮族最强壮的女士。”薄薄的双眼皮下是透亮的眼睛,浅色的唇正一张一合,“您愿意告诉我她在哪吗?” “最强壮?”老人咕哝一声,任凭女孩的手不动声色地缠在她的肘弯。 裴袅安安静静地等老人思考什么,很快,老人看向她,带上孩童般的稚气:“哎呀,你是在找我吗?” “是呀。”女孩的声音轻柔柔的,“您说过要带我见波恩的。” “波恩?”老人烦恼地摇头,“我找不见他,他去哪了呢?” 她焦躁起来,“我找了很多地方。平平的被子下,没有!打开的衣柜里,没有!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 温软的小手很快握上来,安抚地拍一拍:“那边有个人说可以带我们见波恩,我们答应他好吗?” “好,要见波恩。”老人盯着裴袅的脸应道。 “亚尔曼元帅?”女孩出声暗示,“您刚刚是说一定能找到波恩先生的吧?” “当然。”亚尔曼道,“请跟我来。” 短短几步路,因为需要不间断地诱哄,走走停停,用了好一会儿。 是之前老人进来的经理办公室。 比面试官女士的办公室大上许多,装修得很简洁,家具不多,显得有些空荡。 老人轻车熟路地走到一个硕大的柜子面前,打开,从里面取出一个相框,爱惜地捧在怀里,用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 “波恩,我亲爱的波恩。” 外露出来的部分,依稀可见是黑白照。 “波恩先生?”裴袅迟疑开口。 “为联邦捐躯。”她等了会,以为不会得到回应的时候,亚尔曼开口,“十年前。” 老人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起裴袅的手按在照片上面:“我的波恩被困在了这个小房子里,我都看不到他的腿了!” “你快帮我把他救出来呀!这么小的地方,会把我的小波恩闷坏的,新皮球已经买好了,等着他去玩呢!” “别着急呀。”裴袅说,“小波恩在房子里玩得很开心,他正在拜托您要多待一会儿,求求您答应他,好不好?” “他很开心。”老人指着照片上男子的唇角惊呼,而后笑开,“哼,这个小淘气,一点都不想念婆婆。” “算啦,想玩就再玩会吧,测验卷又得了差,他爸爸正要生气呢!”老人的指尖在男子的面部勾着轮廓。 被困在旁人难以进入的世界,带着对一个人的牵挂,永远避免了最糟糕的消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裴袅和亚尔曼在房间里静静看着老人时而笑时而哭,嘴上一直念叨着“波恩”“波恩”,最后,像是难得的清醒,她警惕地看着二人。 “怎么是你们?” “我说了自己可以找到,看,我现在就在这里。” 她把照片塞进自己领口藏好,对裴袅和亚尔曼下逐客令:“别打扰我!你们快出去!” 老人拿起自己的拐杖作势要打,恰巧办公室被人从外面推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快步走到老人面前抱住她:“妈妈,我回来了。” 他歉意地对亚尔曼说:“谢谢您帮我送她回来,但是她现在情绪不太好,我想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安抚她。” 亚尔曼表示没关系,然后同裴袅一起道了辞别之意。 “元帅先生!”门外的走廊,女孩突然低声唤了他一声。 亚尔曼转过身看向只到自己腰际的女孩,“嗯?” “这些年,波恩婆婆一直都在这里生活吗?”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我的意思是,婆婆在这里过得并不好......至少,刚刚那位先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关心婆婆。” “之前,我看到婆婆在大厅找回来的路,身边却没有一个人陪同。” “办公室里的家具不多,却很新,像是最近添置的,上面有很多棱角。” “那里面几乎没有为老人准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