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沈聿原本打算直接回京都，然而顾白却突然说要回去一趟。　　　　到农舍的时候天色都黑了，远远看见里面传出些微的烛光，顾白刚一下马车，一团瘦弱的影子从门口奔出来，像小炮仗似的扑进她怀里，将她撞得身体微倾。　　　　顾白好不容易稳住，低头一看，小玉眨巴着眼睛将她望着。　　　　沈聿晕倒之后顾白全副身心都放在他身上，小玉只好交给旁人照顾，对方很尽心，小丫头瘦巴巴的脸蛋胖了一圈，水灵灵的很是可爱。　　　　小孩子记忆是很脆弱的，想不到她竟还记得自己，顾白心里又暖又软，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沈聿从后面走出来，审视般的打量着她怀里的孩子，“你回来就是为了她？”　　　　顾白点点头。　　　　小玉懵懵懂懂的趴在她肩膀上，对上沈聿目光，怕生似的缩了缩脑袋。　　　　顾白说，“原本是打算给她找户人家收留，不过大家都不愿意，毕竟小玉年纪也不小开始记事了，加之现在...”她含糊的说了个词：“...所以只能先带着回京都再说。”　　　　而她带走小玉没几天，就听说吴阿婆逃了，至于去哪了，顾白也不清楚，也不打算继续追究。　　　　本就是想给她个小小教训而已。　　　　沈聿微一沉吟，“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带这个小孩儿在身边不像样子，京都那边的人难免会生许多无聊的流言蜚语，我知你不怕，但这对她名声也不好。”　　　　沈聿指了指她怀里的小玉。　　　　顾白听他一言，恍然，小玉要是被扣上来路不明的名头，日后可就难过了，道，“那怎么办？要不殿下问问您的护卫有没有想要领养这孩子的，至于她的花费我可以...”　　　　她说着看向周围的护卫，有点儿看不清他们神色，沈聿道，“何必如此麻烦，左右不过养个孩子而已，记在我名下就行了，反正总没人敢对我说三道四。”　　　　他说的是实话，京都之中对他的评价都不大友好，什么凶狠恶煞夜叉降世之类的，编出来的故事简直可止小儿夜啼，纷纷不敢正面惹他，只敢在背后嘀咕，而沈聿一向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沈聿的提议很好，顾白有些心动，可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殿下贵为皇子，身份毕竟不一般...会不会因此被皇上责怪？”　　　　“父皇才懒得管我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沈聿的话说到这，顾白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小玉有十七皇子收留，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　　　　小玉这事就此决定好。　　　　顾白见她还是有些畏惧沈聿的样子，有心想让他们亲近，便将她放了下来，摸摸她圆溜溜的发髻，道：“去谢谢殿下。”　　　　小玉对大人间说的话并不能完全听懂，但大致知道一点，便在顾白盈满笑意的目光下迈着小短腿，走到沈聿面前。　　　　沈聿揉了揉她发顶，朝顾白询问，“这孩子叫什么？”　　　　“似乎是小玉。”顾白脑子一转，突然想到，沈聿这是想给她名字？　　　　如她所料丝毫不差，沈聿微微沉吟片刻，便开口道：“以后你就叫沈晚，夜晚的晚。”　　　　顾白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现在是白天的话，还能给她起名叫沈早？　　　　小玉回头朝她看了看，顾白对她做了个鼓励的动作，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似的用力扑上去抱住沈聿。　　　　“以后你就是我爹爹了吗？”她仰着小脸，眼睛清澈明亮，配上小小的双丫髻，很是可爱。　　　　沈聿笑了笑，往日父皇总催着自己成婚，现在直接跳过这一步，娃都有了。　　　　“嗯。”　　　　一行人收拾收拾，第二天吃完早饭就出发。　　　　沈聿骑马，初为人父，他似乎觉得很是有趣，兴致极好的把沈晚从顾白的马车上拎了出来，和自己同乘。　　　　沈晚看着是个安静乖巧的女孩，胆子却不小，沈聿扬鞭疾驰，她脸上一丝恐惧畏缩的神色也没，咯咯的直笑，十分高兴的模样。　　　　顾白见状才放了心。　　　　看来这对新出炉的父女相处的挺愉快，自己的担忧是多虑了。　　　　.　　　　回京都之路极为顺利，顾白和沈聿最终在城外十里之外道别，随后分道扬镳。　　　　沈聿带着玩累了的沈晚先行离开，留下他们一行人，十一勒马停在原地，久久凝视。　　　　顾白半撩开帘子，瞧见她这副模样，笑道：“怎么，想跟着走？”　　　　“小姐何出此言。”十一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到她马车旁边。　　　　顾白：“你呀，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早就看出来你认识十七皇子了，你是他的下属吧，之前买你的时候就是看出你会武功。”　　　　自从遇到沈聿之后，开始顾白没察觉出来，后面才渐渐品出十一的不对劲，只是他俩都默契的装作不认识对方，顾白便也没拆穿。　　　　“现在顾府也没什么危险了，你可以回到十七皇子麾下。”顾白状似无意的说着。　　　　十一抚着马脖子的手一顿，道，“小姐才是我的主人。”　　　　对于这句，顾白笑了笑没继续，放下马车帘子。　　　　或许觉得她小人之心也好，顾白虽然有些舍不得十一，但若是她心里更愿意去替沈聿做事，自己是不会拦着的，才特地给了她选择。　　　　而十一选了她。　　　　这样便好，身边有个知根知底靠得住的人，到底可以省许多麻烦。　　　　马车哒哒哒行走在大街上，京都街道人声鼎沸，繁华而平静，与受着洪灾的南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氛。　　　　这让顾白更加坚定，将那两份地图弄出来，是十分正确的。　　　　时隔快两个月，顾白离开顾府时院子里的海棠还未绽放，现在已是满园芳菲，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随意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顾白去找她爹请罪。　　　　顾闻和朱氏在顾白进府之后就收到了消息，这会儿正齐齐坐在大堂里。　　　　尤其是顾闻，在最初听到女儿偷偷离府的消息时是又怒又急，要不是后来看到信封上的内容，事态紧急，匆匆暗中调查了一番。　　　　确认无误，上奏皇上之后，接下来一直忙着收拾手下官/员，压根无暇去追究顾白。　　　　直到洪灾爆发开来，工部上下受到不同的处置，顾闻罢职在家，这才空出手去找顾白，谁知南方已陷入一片混乱，茫茫人海，想要找她何其困难。　　　　顾白在看到她爹之前一直非常淡定，结果到了大堂，对上她爹的目光，顿时扑通一声跪下了。　　　　“哼！”　　　　上面传来顾闻重重的哼声，只凭这，顾白就知道要遭。　　　　顾闻一向不会对她厉色，顶多也只是皱皱眉，这一声出来，可想而知他的怒气。　　　　顾白不觉得自己做错，但却还是非常心虚。　　　　毕竟不告而别什么的，是她有错在先。　　　　于是乖乖道：“爹爹，女儿知错。”　　　　这还刻意用上了撒娇的手段。　　　　顾闻不为所动，朱氏在旁边看了，以帕掩唇微微一笑，待顾白的态度，却像是温和许多。　　　　朱氏道：“起来吧，回来了就好。”　　　　顾白眼睛一弯露出个笑脸，正欲站起来，顾闻却是瞪过来。　　　　“谁准你起来，继续给我跪着，还敢干出离家出走这事，你是要气死我。”　　　　顾白膝盖一软，又老老实实跪了回去。　　　　十一默不作声的跪在她旁边。　　　　看着两人这副样子，顾闻再忍不住了，在大堂里来回踱步，边走边数落。　　　　顾白被训得灰头土脸，大气不敢出。　　　　到最后，顾闻也是心疼了，说着说着就将顾白扶了起来。　　　　“罢了，你也是为了顾府，这次就随便罚你三个月不许出门，如有下次必定重惩。”　　　　看起来很凶，实际上心很软，说的大抵就是顾闻这样的人，顾白窃笑，朱氏却是直接笑了出来，惹来他一个恼怒的蹬视。　　　　随后顾闻维持着严肃的神色，严肃的催着下人赶紧上菜，严肃的给顾白夹了大半碗的肉。　　　　“瘦了，多吃点。”　　　　顾白无奈的承受着来自亲爹的关爱，事实上，她不仅没瘦，反而被沈聿喂得胖了一圈，可见天下父母面对离家之后的孩子，总是觉得在外面过得不好。　　　　一顿饭吃完，朱氏率先离开，到了去小佛堂做功课的时间。　　　　顾白瞧着她爹心不在焉的模样，知道他有事想问，便令下人们都退下。　　　　十一将门咯吱一声合上。　　　　顾闻精神一振，整个人气势都变了，迫不及待就开口，道，“如如，你老实说，信上的名单是怎么回事？”　　　　一个不漏，一个不错，简直像是未卜先知。　　　　顾白在还没回京都的时候就想过这个问题，并且整理了一套说辞。　　　　当下放下筷子，以认真的态度道：“爹爹可是听说过梦中世界？”　　　　顾闻略一思索，道：“倒是有听过那么一两个，只是都是传言...”　　　　“并不是传言，我信上所写，便是在梦中看到的。”　　　　顾闻道：“可梦中之事，你如何记得如此清楚，再来，你怎么就能确信这是真的？”　　　　“爹爹还记得奶娘那件事吗？”顾白淡定瞎扯，道，“那段时间我病的迷迷糊糊，彷佛置身在一个漩涡中，后来看到一丝光亮，便循着行去，谁知就让我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事，我醒来之后并不敢相信，只是奶娘的所作所为都与梦中发生的一切不谋而合，如果继续下去，只怕我会被她害死，于是才去请了爹爹过来。”　　　　她说的一本正经，表情不似作伪，顾闻心头震惊。　　　　莫非真是如如生死关头，窥见了未来？　　　　若非如此，也无法解释如如为何会突然对刘氏动手，她久病缠身，刘氏在后院中一手遮天，竟是连他都不知晓，如如就更加不可能想的明白。　　　　顾闻思来想去，虽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是心里已经当了真。　　　　顾白清楚这番话会对一个古人造成多大的震撼，当初连陈锦离不也是因此对她的身份深信不疑吗？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　　　　原先为了说出这番话，顾白特意吩咐过十一不要让人接近这里，这会儿又是谁？　　　　“小姐，景王妃来了。”　　　　外面传来十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