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天微微亮,露水满地,一匹精疲力竭的黑马瘫倒在官道旁,旁边蹲着一个发髻蓬乱的男孩,男孩抚摸着黑马的毛发,愧疚难舍:“谢谢你,一路走好。”
黑马像是听懂了男孩的话,长声嘶叫,慢慢地闭上睁大的眼,浅弱的呼吸起伏也跟着停止了。
一边的妇女将画面尽收眼底,走近少年,伸出手:“谦儿,走吧。”
岳桐仰起晦暗的脸,桃花眼下的两道浅浅的眼圈尽显疲惫,一身脏乱不堪入目,她再看了一眼死去的黑马,点了点头,借着陆姨娘的搀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腰带由原来的三圈缠到了五圈,她瘦成了一根竹竿,幸好的是,挺过来了,岳桐匆匆撇过来时的路,不愿再回忆这半月来的经历,朝陆姨娘看去的方向怔住了。
岳桐从未亲眼见过,那是一座巍峨的城墙,底下有一扇呈铁青的高拱形城门,足足有十米之高,重重地屹立在远方。
岳桐缓缓上望,城墙从右至左刻着两个硕大的繁体字,她轻轻地在自己的心里念了一声:新郑。
要说她怎会认识繁体字,应该归功于一种叫感应的东西。
“待会儿随姨娘从那里走。”陆姨娘指去的方向,在主城门的右边,是一扇小型城门,岳桐向左寻去,左右对称,一共大大小小三个城门。
“为什么要建三座城门?”沙哑的声音、虚脱的身体、脏乱的衣衫,偏生了一双明亮双目,在那双眼里,充满了人们口中的希望。
“看。”
陆姨娘指向正中的主城门:“这座门,非战争动乱、出兵征讨、重大国情不开,百姓进出都城,”又指向左右两座小城门,“只能走两边的侧门。”
话音刚落,岳桐警惕道:“姨娘你听见了吗?有什么声音。”
陆姨娘蹙眉聆听,两人的目光渐渐向远方的城门移去。那声音越来越响,几乎能确定了声音的源头在新郑城门内,忽然,厚重的主城门从里面打开了。
铺天盖地的骚乱声大震,无数个挥着黑旗的将士骑着金戈战马飞驰而出,轰隆隆的马蹄声更是响彻大地,激起一阵又一阵尘烟。
陆姨娘大惊失色:“完了!”
岳桐认出了那些旗帜上的字,念出了声:“秦。”
秦军从韩国都城出,意味着韩非......岳桐欲言又止,再三瞧了瞧陆姨娘。
“姨娘?”岳桐轻轻唤。
陆姨娘未回应,岳桐又唤:“姨娘?”
陆姨娘忽然跪下,口中念念有词:“平安归来。”
岳桐望着秦军队伍,她应该为自己的计划落空而失落啊,可是为什么,她满脑子都是韩非,明明他们还没有见过,为什么会那么难过。
“走。进城。”陆姨娘站起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新郑走去。
尘烟息下,秦军已无影,岳桐还过神,鼻头有些酸楚,主城门不知何时关上了,再看陆姨娘,已经走了老远了,想了想,连忙追了上去。
她们不知的是,秦军驶出城门时,其中的两顶车轿窗门一前一后探出两个人,坐在前车的少年郎见后车的男人倚靠窗旁,神色紧绷地寻找着什么,直到某刻,他的视线欣喜地定格在某处,久久不能回神。
少年郎寻去,那定格处一妇一孩,一跪一站。
“有何趣事?”少年郎的对侧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少年郎转移目光,见后车里那人竟笑出几分痴来,嘴角旋起浅浅梨涡:“扶苏也想知道。”
......
进城十分顺利,两人坐着城门内的牛车,一柱香不到,便走过了人烟稀少的路段,进入新郑内街。
内街热闹,摆摊的开店的占满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酒楼饭馆,金银布匹、玉石古玩,什么都有的卖,四处乱窜的孩童,推搡中的百姓以及看热闹的围观者,一番景象好生热闹。
因为心事重重,岳桐的新奇感可说是转瞬即逝。
在陆姨娘的带引下,不会儿两人便远离了闹市,七拐八绕,拐进了一个巷子,岳桐打量四周,此时已到了一处死巷。
“为什么?他们都不知道韩非被当做人质了吗?”岳桐急切问出心中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