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浩很难再数自己的呼吸了,他的呼吸已经完全变成粗重的、混乱的忿忿喘息!
今天晚上又不用睡了!慢慢长夜可也没什么好消遣的!只能这样睁着眼睛等天明吗?
他翻个身注看着身边熟睡的人——她可真是娇小啊!感觉自己半只袖子就能将她完全盖住!他还特意伸出手臂在她身上比了比,忍不住又撩开了垂在她脸上的长发,指尖划过她耳后,不自觉地又落在她颈上,指背轻轻摩挲着她光洁的肌肤,竟忍不住凑上去啄了一口……
这是怎么了!?难道想要把她做为今晚的消遣?!难道对这个半生不熟的蠢丫头会有**?!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并没有动静!有的只是无聊!慢慢长夜无法成眠的无聊!或许他该养只宠物在身边!譬如一只听话温顺的猫!无聊时也好拎过来抚弄抚弄!
话说怀里这个就很像只猫呢!一只会打鼾的猫!一只愚蠢无敌的猫!一只没心没肺的猫……
他数完她的缺点,又开始数她的鼾声。还别说,这鼾声有那么几回偶然地还是有规律可寻的!
他按照声音的高低长短分配了四个符号,大概如下:!!(高)、i (低)、——(长)、~~(短)。
然后他的脑子里就会出现类似如下的图像:!!——!!~~!!~~!!~~!!——……
这真是一个无聊又有趣的床上游戏!他以一种认命了的态度(不认命就要出人命),摒除所有杂念(主要是忿怒),安心静意地和自己玩着这个游戏,用以打发慢慢长夜!
偶尔她的鼾声停止,他还会有小小的失落,就像无尽旅途失去了仅有的娱乐,茫然而又空虚!而每当她鼾声再次响起,他又能重新找回那份安心,就像世界与现实又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他喜欢现实。是因为现实可以受他掌控。不像那些飘渺的回忆,或者虚无的梦。当然,梦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奢侈品,因为失眠的缘故他已经许多年不做梦了,倒是回忆还会偶尔地跳进脑海,为他播放一段影像模糊的陈年旧事。
就像一部底片发黄的老电影,放映出几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们慢慢出现,又慢慢消逝,而镜头最后总会定格在十几年前的那场车祸——翻倒的车子,旋转的车轮,被困在车厢里的女人和孩子……
那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在他的记忆里温婉又坚强的母亲。
那个孩子是他的弟弟,当年还很幼小的、懵懂无知的弟弟。
那天,他们是从郊区自家的院子出发,赶往市中心去见一位很重要的人士,听说是位律师。听说他们的父亲有意接他们娘三回家,但在那之前需要他们的母亲签署一份协议。
顾明浩记不得那天母亲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隔了许多年,他只隐约记得母亲的从容,那是一种惯有的从容,从他记事起母亲处事接物便总是那样温温和和、不慌不乱的从容。
来接他们的是一辆顶豪华的高级轿车,司机都是带了白色手套,穿了燕尾西装的精干先生。
母亲客气地唤他“郑叔”。郑叔也恭敬地称呼母亲“夫人”。
事情在起初看上去都是完美融洽的样子!
母亲画了精致的妆,又精心挑选了一件湖蓝色的真丝长裙。为两兄弟俩也换上了他们从未穿过的西服套装,又在每个人的领口都系上一只红色条纹的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