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舞长袖,那髻上的芍药、腰间的褶裙、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交织成一副绝美的画卷。
他躲着她、避着她,不愿见她,她便去找他,念他,让他忘不了她。
“平嘉……”坐席上,一男子愣怔出神。他半扬着头,穿着深蓝色的宫装,眉眼间端庄得显出冰冷来,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就好像落进尘俗的黑曜石,有种不染凡尘的清逸。
“大人,您没事吧?”一旁的小厮看出他神色不对劲,忙问道。
江渊不理会,偏过头去,不再看池中那曼妙迤逦的舞姿,一口烈酒闷下,浑身都泛起热劲来,好像他第一次见到平嘉,抱着怀里小小的女孩,走过断壁残垣,走过尸骨横陈。
女孩靠着他的胸膛轻轻颤抖,朱唇上漾着艳丽的红润,一开一合说道:“江渊,你会永远护着本宫的对不对?你……一定要永远护着本宫。”女孩幼稚的声音清脆,眼底便闪烁着这样热烈的火光。
忽然,他心底泛起一阵酸意。
平嘉那样的尊贵,即便深情要将他的心神侵蚀,他仍不敢忘记自己金部主事的身份。他从小小教头打拼起,如今二十有六,能坐到这样的从三品高位,在朝中已是奇迹——可即便如此,他们之间的距离,仍犹如天堑。他是宴席上只配坐在角落的人,而她确是那九五之尊最宝贝的心肝。
平嘉终究是他这一生,都不敢触碰之人
护着她的誓言,他何时才能赴约?
“对不起……”他低低的声音转眼被萦绕的丝竹之声淹没。
“公主好舞姿!”
一舞毕,满座喧腾,平嘉欠身行礼。她的惊艳不仅使满座惊叹,连老皇帝都连夸不止,赏了成箱的金银珠帛。
平嘉谢了恩,转身便顺着右侧坐席退下,只是那转瞬的擦肩而过,洛小可转头,忽然看见她那细长的眼角,挂了泪。
洛小可握着酒杯的手轻轻一抖。
她晲起眼,看着身边安静伫坐的张彦合。他正襟危坐,迫不得已似的,连眼神都不愿予她半分。洛小可眨了眨眼,咽下杯里的清酒,这么久了,她第一次同他靠得那样近,第一次意识到,那男人原是她的夫君。
本是当他是个纸片人,无所谓他的态度,可时间久了,竟也体会到几分原主的心绪,揉着些不甘,更多的,是失落。
世间真有这样,怀着厌弃,如陌生人一般的夫妻吗?
洛小可低头,呆呆的注视着杯里的几瓣花叶。听闻今日的酒,本是北狄战败进纳之品,最上等的竹叶青,酿了北境的红芍药,北狄宫里的珍品,又烈又热,是最适合一醉方休。
“二皇子。”对面的男人忽然侧身,阿福低头耳语。
已入深秋,张应频披了雪白的狐裘,墨发如瀑,行无风骨,坐无钟相,嘴角始终噙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细笑。见杯里的酒见了低,洛小可提起酒壶,琼浆倾倒,心底却百转千回。
二皇子那样狠厉的人,为何却总偏爱那素洁的白色呢?她微微皱眉,张应频那样的人,善于应机潜亢,面上常是云淡风轻,捉摸不透,发起狠来,又似鸢飞戾天,覆水难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