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歌很想救景妍,可是,她已经死了,替夏惊鸿而死。 飞歌冲进屋时,看到的是这么一幅场景: 一个男仆被景妍压在地上,两人都是血淋淋的,而他的母亲,却是倒在旁边的墙下,与一个小丫头抱在一起,也是浑身的血,分不清是谁溅了谁一身。 飞歌一边一个抱扶起还有生气的两人,抄着他自己寻到的小路,非常快地走后院一个假山中,他先放下两人,喘了会气,这才谨慎地趴下,从花丛里扒出一个狗洞,洞口非常小,最大只能容下七、八岁大的孩童进出,他们两个少年都是不成的。 但是,飞歌又扒了扒洞口下方的土地,浮地扫开露出一块木板,挪开木板,是一个大坑,这下子,一个成年胖子都能轻松钻出狗洞了。 飞歌放好木板,用墙边草从里藏着的一面镜子向外探看。 确定安全后,他才将两人塞出洞口,然后自己快速爬出去,回头又将洞口恢复原样,再仔细打扫干净狗洞附近的草地,藏好镜子,这才吃力地扶起两人绕路回了家。 当他终于分别将两人平安带进家门后,刺骁手拿大刀从门后现身,见来人是自家儿子,这才放下心来。 “月娘?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身的血?这是?”刺骁抱过江月娘再去看另一人,顿时惊住了,小心地问道。 “爹,先进去再说,外面不安全。” “嗯。” 父子俩一人一个扶着进了屋,飞歌放下人马上又跑出来打扫干净院子,还好他们身上的血已经干了,不然,这一路滴上点血,就会暴露一切。 “是一群披着斗篷的人,先杀后放火,实力太强,一点声音都没放出来。若不是我回家时发觉异常,回去看了看,娘可能就……”飞歌简短地对刺骁解释道。 “你娘没事,就是吓晕了,这身血应该是别人的。”刺骁先是仔细看了看江月娘,确实无事后,这才放下心,安慰起儿子。 “那惊鸿呢?他后背有伤口。” “伤口不深,只是,位置不太妙,而且,有毒。”刺骁扒开惊鸿身上的衣服,看过伤口后,沉重地说。 “爹,家里不是还有一块治疗石吗?用上那个,一定能治好他的吗?”飞歌咽了咽口水,有点张不开口。 “这毒太霸道,治疗石也没用,恐怕,非得用毒高手才能解,只是……” 刺骁话没说完,但飞歌已然明白,只是时间来不及了。 先不说要上哪里去找用毒高手,单是连珍贵的治疗石都治不了的伤,解了毒又能怎样。 飞歌也不是个单纯的小孩子,透过惊鸿背上的伤口,他能看到一些碎肉块,掺着一些白惨惨的东西。 惊鸿,他没救了。 “唔。”爬着的人突然抽搐了一下,接着醒了过来。 “惊鸿!惊鸿你醒了?”飞歌扑上去,以小心不碰着他的姿势俯身看着他。 “答、答应我。”惊鸿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细小,若不是飞歌耳力好,根本就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去拿治疗石。”刺骁别过头去,找了个借口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飞歌,飞歌……”惊鸿反复叫着他。 “我在,我在呢,惊鸿你会没事的,治疗石一定会治好你的,一会儿,我就去佣兵馆发布任务,一定会找到医术高明的吾名医师为你治好的。”飞歌握着他的手,镇定地用话安抚着他,也好似在劝慰自己。 “飞歌,我好痛啊,我要死了吧,”惊鸿猛地喘了口气,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飞歌,“答应我,答应我飞歌。” 飞歌沉默片刻,见惊鸿固执地盯着他,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不忍让他失望,却也不想胡乱应下未明之事,便说道:“你说,若是我能做到,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飞歌,你答应我,好吗,我都快死了,我现在只能求你了,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惊鸿现在的样子非常阴郁,双眼血红,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脸色雪白,好像要择人而噬的野兽,非常可怕。 “我很想答应,可是,我不能,惊鸿你了解我的性子,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做不到,别用你的命来逼我,你会没事的,我保证,我现在就去找吾名师,你等我!”飞歌用力攥了攥他的手,起身就要出门。 “他答应你了,不论什么心愿,他都会为你完成的。”江月娘却在这时推门而入。 她本是被刺骁抱进了夫妻俩的屋子,刺骁为她简单按扶了穴道后,她便醒了过来。 得知惊鸿也被救了回来,但伤势很重的消息后,她立马寻了过来。 还没进门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惊鸿的声音微弱到她要紧贴在半关的门缝前才能听个大概,得知了自家儿子残忍的回答后,她怒气大盛,干脆进屋,直接替儿子应承下来。 “大少爷,你怎么样,奶妈在这里呢,你有什么想要的、想说的,都说给奶妈听,啊,奶妈会帮你的,你想让飞歌帮你做什么都行,奶妈保证,他一定会拼死做到,否则天打五雷轰,让他不得好死,你放心吧,奶妈会帮你看着他的。” “月娘,你说什么呢?”刺骁冲上来推开她,抬起的手却终是不忍心打下去,“那是咱儿子啊,你想让他去送死吗?” “夏家的仇,一定,要,要报,飞、飞歌,我求你,答应我,杀,杀,杀光他们,我三妹还那么小,奶妈,飞歌,飞歌会帮我夏家报仇的,对吗?”惊鸿转眼看向江月娘,一双灰败的眼睛突然有了神采。 “他会的,那些杀人凶手,飞歌一个都不会放过,飞歌,快过来,让大少爷安心。”江月娘拽过飞歌冰凉的手,塞到惊鸿的滚烫的手里。 “飞飞。”惊鸿直视着飞歌的眼睛,嘴里说着奇怪的话,正当飞歌悲哀地以为惊鸿已经开始胡言乱语时,窗户被砰地一声撞开。 一个黑影快速俯冲到床上。 刺骁反应极快,空空的手中翻转间白光一闪,一个虚影兽爪拍向了黑影。 那黑影一个停顿,在床头小灯的照射下显出身形。 竟是那只大灰鸟。 它发出轻微的“瞎瞎”叫声,轻轻地落到惊鸿的枕边,看了看惊鸿,又抬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了飞歌。 “飞飞,这是我,兄、兄弟,他会替我夏,家报仇,不死不休,永不言弃,是吗飞,飞歌?”惊鸿此时说话已经有些吃力了,声音越发细弱,他大口地喘气,使劲地吐字。 “飞歌,快说‘是’啊,你看惊鸿都这般模样了。”江月娘推了一直在沉默的飞歌一把,别过头她捂着嘴终是呜咽出声。 刺骁收回手掌,随手一挥将打开的窗户关拢,上前抱住江月娘,只对飞歌说了句:“你自己决定。”便不再出声。 “飞,歌?为,为了我,好吗?” 飞歌看着惊鸿已隐有绝望、失望、悲凉的眼神,心中一痛,哑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好兄弟,我,我死也……”惊鸿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还想说些什么,却一口血猛地喷出,溅到两人相握的手上,大鸟“瞎瞎”两声,一道电流从那些鲜血中流出,传遍了飞歌全身。 “不!你不能这么对他。”刺骁惊恐地扑上去想推开飞歌,可是他却被这股电流弹开,一身糊焦味地向后撞到墙上,晕死过去。 江月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忽地嘴角露出一丝诡笑,喃喃地自语着:“没错,就是这样,一个都不能放过,陪葬,陪葬。” “这样,我就放心了,飞飞,就跟,着你吧,也能……”惊鸿话未说完,便失了力气,没了声息。 “瞎瞎。” 飞歌想上去叫他,可是他一动都不能动,那股电流还在他全身游走,最后汇集到他心口,在他左胸口上盘聚成一团黑色的烙印,像带刺的旋涡,又像是死亡的枷锁。 飞歌大力的呼气,似乎都能感觉到心脏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剐蹭着。 他知道,他被束缚住了,被一个誓言,虽然他没有发誓。 这是惊鸿做的手脚吧,在临死前,算计了他,让他用一生去为他们夏家报仇,用他的生命去给他们夏家讨回公道。 “我都答应你了,为什么,还要这样算计我?我们难道不是好兄弟吗?为了你,我这一辈子,都没了自由。惊鸿,惊鸿。”飞歌躺在地上,若不是身体无力,他多想揪住惊鸿的衣领,使劲摇晃他,责问他。 他带着这种怀疑人生的想法沉放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