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进展的意思是……”菲芮看着三个分隔间里均活蹦乱跳的小白鼠，“就是指无论哪一只喝下哪一种水的小白鼠，都没出现问题是吧？”　　　　里欧点点头，说：“没错，可能是因为观察时间还不够长吧。”　　　　菲芮：“是时间上的问题吗？”　　　　“我们申请实验室的使用时间只到今天为止哦。”艾克适时地插话进来，对着里欧说，“到时候这些依旧活得好好的小白鼠你准备怎么办？带回宿舍吗？”　　　　里欧抬起眼皮认真地看了艾克一眼，好像无声地在说，他就是这个打算。　　　　“那么多书摆在宿舍里导致没有下脚之处我还能忍耐。”艾克难得地表现出自己好脾气之外的诉求，“但是让老鼠跟我的红茶待在一个空间里坚决不行。”　　　　里欧淡定地说：“不是老鼠，是小白鼠。”　　　　艾克态度坚定：“对我来说没有区别。”　　　　菲芮站在一旁，听着两个男孩子你来我往地商量着小白鼠的去处，眼睛却一直看着笼子里的六只小白鼠，想到了一种造成“观察不出什么来”的可能性。　　　　应该的确是观察时长的问题，但是具体要观察多久才会出现反应这个真的很难说，毕竟克勒斯城内喝下灰色饮用水的人不少，这几天内却没有任何居民出现异状的传闻。结合居民没有事和菲芮刚刚把水吐出来以后出现的情况来看，这几只小白鼠可能肚子里发生了问题，表面上却看不出来。　　　　根据里欧和艾克已经有点心浮气躁的状态，这六只小白鼠肯定喝下水不少时间了。那么，那些水就不会在胃里，能和菲芮那样轻易地吐出来了。水产生变化后，不在胃里，会在哪里……　　　　菲芮出声打断还在为小白鼠去处争执的两个男孩子：“你们有没有尝试过放血？”　　　　艾克和里欧均愣了一下，艾克先反应了过来，感叹道：“你还真是突然一脸平静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呢。”　　　　菲芮摊手：“或者你们会什么不放血就能观察体内情况的法子？如果会这种魔法的话，你们就不会在这里站半天只是观察动静了吧？”　　　　跟菲芮说的一样，里欧和艾克的确不会什么能进行“生物结果透视”的魔法。这个世界的魔法在作用于有生命的事物这个层面上，只有“伤害”和“治愈”两种类型，要么用魔力摧毁要么用魔药或者光魔法恢复受损的机能。可以说是用法相当简单粗暴了，完全不发展什么生命魔法或者技术层面的事情，非常的不思进取。　　　　作为把“不思进取的部分使用得炉火纯青”的战斗魔法天才艾克，自然是给不出“我会透视”这样的回答。所以他认同了菲芮“放血”的观点，转而去看里欧的反应。　　　　里欧很淡定地回答：“那就放血看看。”　　　　艾克感叹：“……你们俩出乎意料地还挺……果断的。”　　　　然而等到实际上手操作的时候，菲芮和里欧都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站在一旁看着艾克。脸上还带着催促的“你快动手啊”的表情。　　　　“为什么是我？”艾克反手指向自己，“我平时多么和蔼可亲，我怎么可能忍心？”　　　　菲芮凭着直觉说：“你就是有能干净利落下得去手的气质。我处理食材在行，叫我杀个鱼还行，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如何下手。”　　　　里欧按着事实，无情地揭穿：“平常你和其他几个战斗派的学生猎鹿打鸟做烧烤的事情也没少干，说你不忍心我也就不信了。”　　　　艾克认命地卷了卷袖子，指着笼子里吱吱叫的小白鼠，问：“那么，先放哪一只的血？”　　　　“这只吧。”里欧指着喝下最深颜色的水的小白鼠，“如果水里有什么成分，那应该已经进入体内循环了。”　　　　艾克依言左手从笼子抓出那一只小白鼠，右手食指尖凝结出半透明的魔法刃，手起刀落，利落地割开了小白鼠地颈部动脉，并让小白鼠脖子里流出的血滴进准备好的玻璃皿里。　　　　里欧道：“你这样好有杀人不眨的气质。”　　　　艾克将小白鼠的血放干净，不爽地看向里欧：“那你来？”　　　　“那就不必了。”里欧干脆地回绝道。　　　　待血放空，艾克先把手中的小白鼠尸体放到一边，清理了一下自己手上沾染的血迹后，他示意里欧和菲芮一起上前观察玻璃皿里的血液有没有不同。　　　　艾克让了位置让里欧站在玻璃皿正前方，自己则侧身一步，阻挡在了里欧和菲芮之间，拿刚刚抓着小白鼠的手冷不丁地戳了一下菲芮的脸颊。　　　　菲芮捂着脸颊不乐意地看他：“干嘛，好幼稚。”　　　　“不怕吗？”艾克晃了晃自己的右手。　　　　“又不是做了坏事。”内心“高龄”的菲芮不是很懂少年敏感的心。　　　　里欧全然把注意力放在玻璃皿内的血液上，拍了拍一旁艾克的手臂：“有问题。”　　　　菲芮心里大概有猜想，她跟着艾克一起探身去看。玻璃皿内的血液乍看之下是血液中常见的血红色，但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不同，和菲芮之前看到的水一样，血液中浮动着或白色或灰色的细小光点，就像“碎掉的石门”一样，只是这些光点的密度看起来比之前水里的要稀松。　　　　“这是什么？”艾克观察着那些光点，“看上去像魔力涌流的痕迹，但是运动的方向完全是杂乱无章的。”　　　　里欧仔细分辨那些光点，但是只见过图片没有看到过实物的他无法分辨出这些光点和石门的相似之处，只能按照自己所知道的信息推断说：“这个只是很像魔力的东西，实质上应该和魔力不同。这些光点浮动的样子，好像只是单纯进行渗透作用一样。”　　　　菲芮边听着两人的分析，边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她看向摆在一旁的放完血的小白鼠尸体，然后提起死去的小白鼠的尾巴把它拎起来看。本来还在垂头思考原由的艾克正想转头问问菲芮的看法，就看到小姑娘单手倒提着小白鼠，一双眼睛盯着那放血用的脖子切口看。　　　　艾克惊得一个寒颤，拍着胸口问菲芮：“你在干嘛？”　　　　菲芮白了艾克一眼：“你刚放血的时候可没有这样一惊一乍的。”　　　　“我是我，你是你，你知道女孩子做你这个动作多吓人吗？”艾克拿胳膊拐了拐因为专心观察血液样本没注意到这边的里欧，“不信你看看里欧什么反应。”　　　　里欧一偏头，看见菲芮的动作，吓得肩膀一抖，声音颤了颤，问：“你在干嘛？”　　　　艾克：“我说什么来着！你快把那只为实验献身的小白鼠放下来！”　　　　菲芮照着艾克说的把小白鼠放了下来，然后指着它脖颈上的切口，说道：“你看这个伤口里面的肌肉，也是有光点的。”　　　　艾克和里欧随着菲芮的话去看，果然看到了小白鼠那已经失去血色的肌肉上有浅色很浅的光点，而且层次各有不同，显然是存在于整个肌肉组织里而不是仅仅在表面。菲芮趁着他们俩看小白鼠的功夫又绕去观察血液样本，发现虽然光点在逐渐消失，但是在血液里浮动的光点比菲芮看到在水里的光点存在的时间更长一些。　　　　菲芮提醒艾克和里欧：“血液里的光点在消失。”　　　　艾克偏头看了一眼，里欧则还盯着那个切口，把自己的发现也描述出来：“肌肉里面的光点也在逐渐消失。”　　　　“光点为什么会消失？”艾克看了血液和切口上的光点都不明显了，“是因为已经没有生命力了吗？”　　　　里欧看着几乎已经消失不见的光点，说：“目前还不能确认。”　　　　未进入身体的灰水没有光点，离体的灰水里光点会消失，离体的血液里光点会消失，凉了的尸体里光点也会消失。就菲芮搜集的信息来看，就是这种“碎掉的石门”的现象只会出现在喝了水之后活着的人身上。　　　　好歹学过对照组实验的菲芮，此时决定改变变量证明自己的猜想，于是提议道：“不能确认的话，这次就改变一下放血的方式好了。”　　　　“请你不要面无表情地继续说这种话了……我内心的某一角有点崩塌。”艾克神情复杂地看着菲芮。　　　　一门心思都在尽快解谜上，并没有那个闲工夫为小白鼠感伤的菲芮只是瞥了艾克一眼：“如果你放血不放得那么干净利落的话，我还能相信一下你的这句话。”　　　　艾克：“里欧你不应该跟我统一战线吗？”　　　　里欧：“我想把我那部分留着实验做完了再崩塌。”　　　　艾克：“……”感觉自己虽然杀鼠的时候心狠手辣一点，但是是三个人里面难得的正常人呢。　　　　“所以，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菲芮指着放在同一隔间内剩下的那只小白鼠，“艾克，麻烦你只开一个小口子，放一点血就好了。”　　　　里欧补充说明道：“艾克，请务必保证这只小白鼠处在半死不活的状态。”　　　　“……好吧，我试试。”他平常都是放血之后准备烧烤的，控制在半死不活的程度还真是有点难度。　　　　大约两小时过后，原本六只小白鼠，只剩下喝下非灰水的地下水的两只小白鼠里的一只。这只小白鼠已经一改之前生龙活虎的状态，窝在笼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差不多有结论了。”里欧手掌中燃起火球把五只小白鼠的尸体烧了个精光，“但是，我觉得可能还需要再多几个实验体来收集信息……”　　　　菲芮看着被烧得灰烬都不剩的小白鼠，默默地在心里感谢了它们对“科学”的献身。　　　　“所以你的意思是，还需要我溜出学校去采集水的样本，而且还要继续申请实验室和小白鼠。”艾克说话间看着面前五个血液或多或少的玻璃皿，稍稍皱了眉。　　　　“溜出学校？”菲芮指着颜色最深的那一瓶液体，“所以这瓶最深的水果然不是学院里能采集到的地表水。你是从哪里采集到的？”　　　　艾克回答：“路德区和火灾区交界处的护城河段。”　　　　“这些血液样本，不管是在光点消失前还是消失后，都对基本的魔力检测没有反应。而这些光点在离体的血液里维持不了多久，在半死不活的小白鼠的伤口上还能一直存在着。但是一旦小白鼠死亡，光点也会逐渐消失。还有，在只喝了未变色地下水的小白鼠的血液里并没有发现光点。”里欧总结了一下实验所得，“我们现在只是清楚了喝下灰色的水会出现光点，而离开生命体后光点就会消失。至于光点会对生命体造成什么影响，我们根本不知道。所以我觉得继续采集水的样本和继续申请实验室和小白鼠，是很有必要的。”　　　　“但你也有可能了放了一千只小白鼠的血也找不到这个光点会对生命体造成怎样的影响。”艾克不同意里欧的做法，“尤其是能申请到的学生实验室里，我们根本做不了什么高阶的实验。只是来来回回放血观察的话，太浪费时间了。”　　　　“这点我同意，单纯做对照实验的确浪费时间。”菲芮点点头，“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地表水会渗透进地下水，这样导致整个克勒斯城内的水都不安全。要是到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这个水会对人有什么影响，也不知道怎么净化，就很棘手了。所以时间上并不宽裕。”　　　　里欧蹙眉：“那还有什么解决办法？就算拿艾克的贵族身份去申请，我们也申请不到更好的实验材料或者实验室啊。唉，贵族头衔也没什么用嘛。”　　　　艾克无辜中枪：“……请不要在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就把矛头先对准我好吗。”　　　　菲芮沿着自己一开始想的两边的“研究人员”都告诉的思路，提议道：“那就把这个实验交给研究室设施更完备，权限更高的人来做不就好了。”　　　　艾克马上理解了菲芮的意思：“你是说交给萨希尔教授来研究？”　　　　菲芮点点头：“没错，萨希尔教授最近也一直在研究这个灰水啊，虽然只研究了灰水本身，所以暂时还没有什么进展。不过你们把你们的实验思路和实验结果告诉萨希尔教授，他就能有新的研究方向，说不定会查出点什么。”　　　　“但是一旦告诉萨希尔教授，这个实验的后续我们就不可能参与了。”里欧担心道，“而且想也知道，真的有结果他也不会告诉我们啊。”　　　　“这个嘛……”菲芮笑了笑，“就要撒一点小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