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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如果这时候,像各种电视剧里一样,菲芮手边就有瓷器陶罐玻璃瓶什么的,她一定毫不犹豫地一个个拿起来砸个稀碎!    居然这么痛快地承认自己的罪行,那说明其实心里压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我是不是要为了您的好意而感恩戴德啊?”    “我没期望你感恩戴德,但我本以为,这些好意起码会让你有所触动。”    菲芮觉得自己差点就要气笑了!    “你指的触动是什么?”菲芮太过生气,下意识向前踏一步,以自己还不算高的个子向下看着坐在床上的葛吉尔,“有人随意左右我的人生,我还要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觉得庆幸?”    “随意左右?”葛吉尔语气里带着疑惑,“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那你管这种事事都要经手,稍有不顺你意就赶紧采取措施把主动权握回自己手里,操控别人的行为叫什么?”菲芮挑眉,“难道是为我好,或者,用心呵护?”    “难道这不是对你的保护吗?”葛吉尔依旧维持着疑惑的神情,对菲芮的行为产生一种小姑娘难以理解又无理取闹的感觉。    又是这种反问语气!该说是鸡同鸭讲还是对牛弹琴?菲芮简直无话可说了!    葛吉尔看着菲芮变换起伏的表情,陷入思考,突然好似想明白什么似的,他带着笃定的神情看向菲芮,说道:“你近期这些奇怪的行为,其实只是提前到来的叛逆期吧。”    喵的!我叛逆期早八百年就过去了,我才觉得你是自以为是救世主的中二期爆发呢!你这种,孩子你只是年纪小胡闹我姑且忍了,一样的语气是怎样!气到肝疼!     “是一开始指望什么‘坐下来好好谈’是真的的我有问题。”菲芮真的一腔火气瞬间化成五脏六肺的憋闷,她干脆扶着额闭上了眼睛,“麻烦您出去,谢谢,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我其实是为其他事找你……”葛吉尔皱眉,流露出不满,“你能不能先理智点。”    “我理智不了,我现在偏头痛加心绞痛很可能下一秒就心梗了,我觉得我需要休息,您能出去吗?谢谢!”菲芮原本抱胸的双臂划了一个弧线做了个“您请”的姿势,最后实在懒得跟葛吉尔啰嗦,伸手拉着他推向门外,在成功把对方推到门槛之外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大门。    懒得管门外的葛吉尔反应如何,菲芮在房间里只剩自己之后立马仰倒在床上。    啧,刚和骑士轻甲接触过的床单好凉。    而另一方面,“终于”被拒之门外的葛吉尔难得地露出一头雾水的表情。这种实在无法判断菲芮到底是怎么了又何以生气到这种程度的巨大疑惑,促使着葛吉尔并没有回到圣骑士团,而是直接回了自己家。他觉得家里的长辈是可以为自己解答一些疑惑的。    就在葛吉尔离开后两小时,在争吵之后一直成头脑放空状态躺在床上的菲芮动了动自己有点僵直的胳膊,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接着她维持着坐姿在床头边蜷缩起来,整个人像小小的一团极力缩小存在感,最后实在忍不住,羞愧地把脸埋进双手里。    看似两小时啥也没想但又好像走马灯一样过了一遍人生的菲芮,刚刚第一次意识到,她不过是个看似坚强实则抗压力很一般甚至有些自私懦弱的人。所谓的直面困难不过是找到舒适的角落完美回避视野里的难题,自我催眠着真的依靠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    得出这种有些像自我贬低的结论并不难,只要把身边人先功利化在看其行为的合理性,就知道对方的动机其有多少真正出于利益,而自己自我保护的行为又有多少真的出于呐喊出来的“人格独立”的要求。    菲芮窝在床角决定以这种软弱蜷缩的样子好好梳理一下自己来到异世界之后的表现。    首先,她目前的生活有多少是完全靠自己赚来的?仅仅依靠她自己的话,完全脱离贫民窟需要多久呢?完全不依靠别人独立生活当然是不可能,她没有必要把别人的善意极度美化。但是她有没有因为具有“被宠爱的自觉”反而觉得这些善意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好像想要就自然会有一样?    那么,她目前这种觉得自己人生□□控的极度不适感,是不是正常的呢?她如果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生活会是什么样?在这样一个生产力落后甚至世界运行原理都有所不同的地方,她认为的自由生活可行吗?她原本长期呆在一个对人权和人格相对尊重的社会里,这种对自我意识的强调完全挪用在当下的情况里会不会太过理想主义了?    但是压抑着自我意识听天由命,不是反而太过屈从于现实,连一点骨气都没有了?可思路转折一下想,要讲骨气并且需要别人尊重的话,如果自己没有能力那么要求别人的立场又从哪里来呢?    如果葛吉尔想要把控她的人生这件事,是从一个年长的孩子的角度对待一个不能独立的年幼孩子的善意。这样的立场,她应该以如今年龄的孩子的角度予以接受吗?但是对方仍然有所提防并且有时候并不那么明晰的行为,反而显示出葛吉尔对她这个人存在一些隐晦的疑虑。这样一看,完全美化对方的保护行为,是太天真的表现吧?    当下脑子里满满当当的各种声音,好像把菲芮很长一段时间里,压抑着不去想的问题完完全全地释放了出来……她内心的惶恐,对于不能用科学解释的异世界的畏惧,想要回家的渴望,这些原本她以为已经随着以为常的生活淡化了的情绪随着那些脑子不断涌出来的问题一起向菲芮袭来。    到最后,那些问题菲芮几乎没有一个能想出完全说服自己的答案,但是,有一件事情,却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菲芮面前:“胡思乱想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但是逃避压抑和故作坚强,同样什么什么也改变不了。”    唉……挤压熔岩的结果,不过就是让火山喷发来得更加不稳定更加没有征兆罢了。    菲芮的脑袋从双手中抬起来,没有如释重负的笑容更没有什么心酸或者悔恨的泪水,只是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果然这种戏剧化的冲突可以把压力清零,只是副作用是破坏人际关系,谁最尴尬谁知道。”    这时候菲芮又无比庆幸刚刚自己手边没有瓷器陶罐玻璃瓶什么的,要不然现在她还要自己收拾残局,简直可以说是把羞耻心拖出来暴晒了。虽然现在她的羞耻心也没有多好过就是了。    刚刚葛吉尔那“叛逆期”和之前“没良心”的评价在这时候想起来,也是相当扎心了。    之前一度自我评价还算高的菲芮,此刻回想起“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年度大戏,非常有去死一死的冲动。毕竟已经这么狗血了,加上什么自杀创伤失忆梗,那就可以说是非常全面了。    不过现实是……    菲芮收拾了一下心情,拖着仍然记得生理需求——没吃午饭而有气无力的身体,抹了一下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并有梨花带雨的本事),去完成今天未完成的工作任务:给萨希尔教授煮完饭。顺便,她要喂饱自己才能继续思考人生(舔着脸去道歉)。    “如果说,解释自己是因为压力太大,所以情绪突然失控能不能博取同情?”菲芮边煮着晚饭边嘀咕着,还不忘自我吐槽,“不对,那样显得自己精神上不太稳定……那如果干脆接受叛逆期的设定,死磕到底呢?……感觉这并不是一个对死脑筋的小孩子特别友好的世界,听话的那些才活得比较舒服……那不然,还是不要什么面子很干脆地去道歉吧。装作自己的叛逆期短的只有几个月,从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什么乱七八糟的……”    果然,没有进入社会就从大学生活变成定居异世界,对于人生发展和能力提高一点益处都没有!菲芮现在比本土同生理年龄的小孩子解决问题的能力高不到哪里去。甚至因为“一段时间的安全圈养”还出现了心理年龄倒退的现象。    突然丧到怀疑人生,甚至有一种下一秒会蹦出“Bad End”画面的预感……    菲芮很自觉地下了狠手拿两个巴掌对着左右脸来了个连环巴掌。    很好,很痛,并不会打到梦醒了就回到原来的世界,生活还得继续。    事实证明,逃避虽然可耻但是很有用的想法已经行不通了,那么,只能在不断不要脸的尝试当中寻找新的出路了。    在菲芮下定决心的同时,回到自己家葛吉尔也作出了一个决定。    只是他维持着沉默寡言并没什么表情,让人无从判断他新的决定到底是什么样的。    而此时站在葛吉尔对面的克洛卡大娘,她看着自家已经身高腿长颇有气势还常常被邻里夸赞的儿子,十分简洁明了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很是想不明白地感叹:“这性格到底随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就养歪成了这副德行。”    克洛卡大叔则一如既往的只对外面的事情做主,在家里只是维持着温和的表情不发表太多意见。但是无形中散发着“真的不随我,老婆你看着办”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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