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平堪堪将小屋收拾过,已是暮色沉沉,最后一点余辉也将沦入地平线下消失,有人在此时与他送饭,不是旁人、正是少女寨主本人。 “济众,我来送饭给你。时候有些晚了,想你也早饿了,快点吃吧。” “咚咚”两道轻微的敲门声过后,少女说着推门进来,一手提着捆系的棉被竹席,一手托着木盘,木盘里搁一碗粥、一叠小菜、一盏油灯,悟平彼时正把木桶和布巾归回原位,坐在空床架边歇息,见她拿东西进来,忙上前帮衬着把棉被放到床上,“小僧来吧施主,劳烦施主了。” “不劳烦不劳烦,”少女把木盘放到桌上,“你以后既也是寨子里的人,和他们一样叫我寨主吧。” “阿弥陀佛,寨主。”只是称呼,悟平倒也不拒。 少女听他乖乖叫了,很是满意,拿过凳子坐他对面,用火折子把油灯点了放在桌上照亮后立马将火折子吹熄、放进袖里。 悟平见那油灯灯色昏浊,不十分明亮,在屋里燃烧跃动着,火光只能勉强将二人照的能相互看见,其余地方依旧昏黑、亮不了什么,较他在寺里用的油灯,这寨里的油灯品质差次;又观察到少女点着油灯后立马将火折吹熄放入袖里,心下了然——寨里怕难有蜡烛,或许这样的油灯已十分珍贵、而火折亦是精贵物什。 难为她肯为自己一刚来的外人用,悟平暗思,不由对少女印象大好,动容于她自己尚囊中羞涩还能对他人慷慨,是个好领导啊~。 “阿弥陀佛,”但听悟平道,“小僧多谢寨主予居处膳食,不胜感激,愿常念经为寨主祈福。”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突然有一栖身之地,虽是山寨,虽是暂居,悟平也十分愿意感念了。 “有什么好感激的~,” 少女则眯笑了,她两眼弯弯如月牙,微微咧开白齿,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道, “也不需要你念经祈福…不过你要真想那样,可以为全寨人、为整个义勇寨念经祈福,我也是不反对的。” “善哉善哉,甚好甚好。” 悟平应她道,拿起筷子夹了小菜放粥里、混着吃了。 … “济众吃饭可真斯文。” 粥不厚、算是稀薄,悟平吃的津津有味,他好久没吃着米了,更别说有咸味的小菜,真叫他想热泪滚滚啊~,恨不得几口咕咚咕咚吞了,可顾忌着少女,还是得慢慢来、注意着点礼仪, 而少女就坐他对面怔怔向他看,悟平初时在那样的目光中还有些不习惯,可见少女只是看看、无其他动作,他虽然奇怪但还是随她去了——泰然自若视而不见方显他僧道本色嘛~。 冷不防却听少女些许痴痴得说,他喉中顿时一梗,差点没给噎住, …斯文?唔~,他是要保持形象,冷艳高贵~,不想在不熟悉和不能够的人面前风卷残云。 “阿弥陀佛,” 悟平遂放下筷子双手合十,当然不能照他最本真的想法来说,脑中于是一番思酌,须臾正气凛然,但说来也确实是那么回事得回道, “师父教导小僧,用饭时要素净,要集中思想做‘五观’。 何谓‘五观’?即一观食,观想思量食物的来之不易;二观身,思量自己的德操,如何补不足;三观心,观想如何防止贪心而不犯过失;四正视良药,把吃饭视作吃药一样,是为滋养身体;五成道业,把吃饭看作修行,吃饭是为了成就道业。” “哦~这样啊~,”少女任真听悟平说话,他话罢,她笑了笑,可看着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说道, “寺院的规矩、清修也不少,济众的声音可真好听~。” …搞半天他说那么多她在意的是他声音?! 悟平对少女care的点也是有些醉了,转过神来又想僧人的规矩一个小姑娘怎么听的下去? 但她夸他声音好听,悟平对少女的夸赞几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时方显出几许不像僧人的样来,难为情道, “好听吗?有吗?很普通啊~。” “有啊有啊,当然有了!”少女猛然将两手摊开放在桌上,头稍稍前探一个劲死点,眼睛发亮得像要冒出星光, “济众的声音也同济众吃饭一样,好生斯文,也好生好听。像那河中缓缓流过的河水,十分温润怡人呢~。” 有那么好听?悟平一愣,转念想起这寨中土匪露膀子叉腰,一口一个“老子”“他奶奶的”“放你娘的狗屁”…哦~好吧,那他是斯文好听的了。 这样一比较,倒也没啥,真比自是该跟比自己好的比,悟平由是已丝毫没什么不好意思,回道, “师父常□□,修行是于生活中方方面面,要心平气和、不紧不慢,小僧不敢不按师父说的来,施主谬赞了。”话了重新执筷吃饭, 少女道了句,“济众好有修养。”便没再说,悟平也没开口。 … 待碗里粥快见底,幽幽的火光还照着两人脸上,少女忽趴起在桌上,痴痴得看着,喃喃得道着, “济众长的真好看,我以前以为世上只我爹爹是最俊朗的,不想竟还有比他俊朗上许多的男子,真真要看煞了旁人啊~。”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皮相其实乃身外之物,小僧并不在意。”悟平淡然答道,腹诽却想她是没见着他最初化名叹然居士默《笑傲江湖》,为求速度一连大半月日日工作到凌晨,每天只睡二三小时,面容苍老神情憔悴,眼底青黑仿佛马上就能撒手人寰、升仙一样…那时根本一点也不好看了… “嗯~,不。”却看少女摇了摇头,仍痴痴失神得看,傻笑着不依不挠, “济众生的英俊,可剃了光头大大减色…倘若、倘若留起头乌油油黑亮的长发,不知该有多潇洒倜傥呢。” … … … 悟平听少女道罢,筷子一滞满脸呆相,刹那他好似抓住了什么, 而有些东西他这时再不懂也实在太过迟钝愚笨说不过去—— 少女掳他上山,哪是真看中了什么“人才”,怕是看中了他皮相,犯了花痴啊! …可这,这,这该怎么说好?莫不太荒诞可笑?悟平顿时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