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吃惊后,一人猛然推开自己怀里的小幺,表情冷峻地微眯起双眼,说话的语气染上了一层危险的颜色,“你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些什么吗,小幺?” 对上一人那隐藏着阴暗光芒,冷酷无比的眼神,小幺越发绝望。带着强烈的失落与不甘的心理,她怯怯地开口询问:“一人你不想为我命名吗?” “当然不是!”表情不悦地皱着眉头,一人当机立断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 一人的回答让小幺的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她鼓起勇气再次恳求道:“那就没问题了!一人,为我命名吧!” “所以说,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一人说话的语气中染上了几分急躁,他把双手撑在小幺的肩膀,仿若想要看进她心底一般地直视她的眼眸,言语严肃认真地接着说道,“我不想用名字把你绑在我身边,我希望你心甘情愿地留下!你懂吗?” 一人的言词划过耳膜深处,流入了小幺的心底,让她如坠梦境。就算渺小到如微尘也好,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一人对自己还是有感情存在的,不仅仅是因为害怕寂寞才让自己留下。 无尽的黑暗中,哪怕只是星点的光斑都可以成为让人喜悦的希望,再次露出甜美的笑脸,小幺果断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一人,你的心意我当然明白,如果你想用名字绑住我,早在我们相遇的那天,你就会为我命名了。可是如今,你要娶别的女人,成立新的家庭,我需要一个可以留在你身边的理由!” 眉头的皱痕似乎加深了几分,一人抿起嘴唇,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如放弃般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话语从口中零落而出,“你真的想好了吗?单方面被我命名,不会后悔?” 命名对纯血妖有着特殊的意义,被命名的妖会与为自己命名的人建立主从契约,名字就如同一道枷锁,只要为妖命名的人想,他就可以轻意地杀掉自己命名过的妖。 也正因如此,从古至今,纯血妖的名字,基本上都是相守终身的伴侣间相互命名,就像是制约对方的一种手段,很少有人会单方面交付出自己的性命。 小幺的心意已决,完全没有半点犹豫的必要,她果断决绝地说道:“一人,从我们相遇的那天开始,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你而已,我愿意为你献上我最崇高的敬意!” 天空中的乌云不知何时散开,消失不见。星光点点的夜空中,一轮硕大的明月从云层中露出脸来,皎洁的月光自花房的玻璃屋顶,散落在一人与小幺的身上。 静静地凝神,小幺信念坚定地与一人四目相对,脑海中逐渐浮现出古老咒语的形状,妖族的古语自唇齿间徐徐吐露,“天地初開,妖降於世,魔塑其身,血載其魂,以名之形,訂立契約!” 伴随着小幺命名法术的开场语,明明在花房的室内,狂风却骤然突起,五道不同颜色的光线在两人的周围形成了圆柱形的屏障,让人感觉仿佛身处在奇异的梦幻世界一般。 仪式已然开始,一人自然不再犹豫,他毫不迟疑地用古语诵读出契约口诀,“星月見證,聆聽汝之所願,吾在此起誓,承載汝之生命,鐫刻靈魂之名!” 身体似乎不再受自己的控制,小幺的眼前,绿、白、红、黑、黄,五种颜色不停地变幻,吐露出口的古语仿佛来自遥远的彼方,“應汝之聲,吾踏上歸途,再度重生,展露魂之原貌,交付吾之性命,此生無悔!” 指尖幻化成利刃,划破自己的手掌,一人手中滴下的鲜血不受重力的影响,颗颗漂浮在半空,仿佛有生命一般,不停地上下跳动。 “以血為誓,魂為冰藍,名為淚,將汝魂魄刻於名中,吾為其主,永不更改!”伴随着一人再次念动施法,血滴一颗颗飘向了小幺右侧的锁骨。 原来痛到极致的时候,人是发不出声音的,这是小幺此时此刻所拥有的唯一想法。 每一滴血在碰触到皮肤之时,身体都会发出让人为之战栗的疼痛,冰冻骨髓的寒冷在全身瞬间蔓延开来,伴随着名字的逐渐成形,小幺甚至感到有种深眠在体内的东西正要破体而出的错觉。 古妖体的淚字终于完整地刻画在身体上,过于漫长的痛苦宣告结束,说是漫长,也不过是几分钟而已。 额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小幺宛若身患重病般,高热与恶寒在她的体内不断地交织侵袭着,她感觉自己似乎微微活动下身体,就可能会失去意识,仿佛有种自己并非在生存着一般的感受。 简单地为手掌上的伤口止住血,一人手急眼快地扶稳了摇摇欲坠的小幺,饱含关心的温暖话语,自然而然地逸出他的双唇,“你还好吧?” 安心地靠在一人的怀里,小幺心满意足地露出笑脸,声音虚弱却很愉悦地说道:“还好,只是…有一点…累…”话没说完,她就进入了白雾霭霭的梦中。 瞧着怀中酣然入睡的可人儿,一人轻抚着刻在她右侧锁骨位置的名字,俯身垂首在上面印上了轻柔一吻,冰蓝色的淚字如同响应着一人的嘴唇一般,散发出奇异的蓝光。 满意地嵌起唇角,饱含独占欲的目光在一人的眼中闪现,似乎并不在意怀中的人是否能听得到,他用平静而决然的语气宣布,“从此刻开始,我就是你的——所有者。” 不清楚自己睡了有多久,身体似乎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小幺的意识游移在梦与现实之间,不想睁开眼,却又无法完全睡着。 身体的感观似乎已经完全清醒,小幺的耳朵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脚步声,大脑拒绝发出睁开眼睛的指令,她就这样聆听着脚步声的渐渐接近。 淡淡的草木香混入被吸进鼻子的空气,小幺的上半身被一人从床上抱起,近似于本能般,她终于缓缓地张开眼睛。 未等小幺开口说话,一人凉凉的嘴唇就近乎强硬地吻上了她的唇,随着亲吻的逐渐加深,苦甜参半的液体自相触的唇间流入喉咙。 意料之外的感觉让小幺感到害怕,她不安的用双手推攘着一人的身体,唇舌努力地拒绝着那股液体的入侵。 不允许小幺抵抗,一人执拗地更加深入亲吻她的嘴唇,直至混淆在两人口中的液体全部被她咽下,才停止了这让人感到窒息的长吻。 头脑中的白雾似乎更加浓重,小幺感觉自己好像是漂浮在洁白温暖的云朵上一般,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想沉醉在这舒适惬意的感觉之中。 在意识飘忽到梦的彼岸之前,醉人的磁性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好好休息一下,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淚。” 一人的声音具有某种魔力,如同让人上瘾的剧毒般,丝丝渗入到小幺心中,连一点点缝隙都不放过。 伴随着甘甜的蜜汁,内心的空隙徐徐被侵蚀填满,迷惑、不安、恐惧全部都被轻轻环抱,转变成温柔。 “淚,对呢,我有新的名字了,它是只有一人才可以呼唤的名字,是象征着我只属于一人,纯血妖真正的名字。”这是小幺的意识消失之前,头脑中最后的思考。 目光如水般柔和地注视着床上已然熟睡的人,一人俯下身,亲吻了一下小幺的额头。仿佛怀念起从前一般,他微眯起双眼,自嘲却又无可奈何的轻声道:“当年的小丫头已经长大了呢!” 窗外已经渐渐泛白,一人起身随便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今天是他与蛇静晶结婚的日子。 走到卧室的门口,令人不快的揶揄声自一人身后传来,“我说,一人宝贝,今天可是你结婚的大喜日子,怎么穿得这么随便?太对不起新娘子了吧!” 原本一人大可不必理会莱文那无聊的玩笑话,可是今天他的心情异常烦闷,被莱文的话挑起了火焰,怒气不受控制地上窜,以至于让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莱文,没好气地回敬道:“那么为新娘子着想,我看不如干脆你代替我去结婚好了。” 难得见一人生气地与自己较真,莱文短短地怔了一瞬,随后他感觉很有趣似的接着刺激道:“我倒是想替你去结婚,不过人家新娘子不认我,只认你呢。”停顿了刹那,莱文观察着一人的表情,被对方狠狠地瞪了一眼后,他似乎显得十分愉快地接着开口,“喂,我说一人宝贝,反正今天你都要结婚了,就把小猫咪让给我嘛,我可是真心喜欢她的哟!” “她是我的,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虽然语气冷静淡然,但一人看向莱文的瞳仁中却闪动着足以杀人的光芒。 毫不在意一人带有威胁性的目光,莱文语气夸张地调侃道:“哇唔~,一人宝贝,你的眼神很可怕哦!我知道你很重视小猫咪啦…”话语在这里停下,莱文的目光中隐含着残酷之色,表情徒然严肃起来,用原本冷酷的说话嗓音接着说道,“重视到不惜用安眠药,也要把她留下来的程度!” 依旧是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一人不屑一顾地看着莱文,言语里满含着拒绝之意,“我和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一人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似乎彻底激怒了莱文,情绪激动的话语不停地从他口中流泄,“哼,别开玩笑了,换做是别人的事,我才懒得去管,就是因为是你的事,我才想奉劝你一句,就算你现在用这种方法,勉强把小猫咪留在你身边,可是以后又该如何,你又怎样保证她不会离开?难道你要一直用药物把她留下?” 可以感受到莱文激烈话语中所流露出的关心,一人轻皱了下眉头,表情虽然依旧冷漠,但还是淡淡地给出了解释,“药,不是为了把她留下,只是不想让她在我去结婚的时候,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罢了。”说到这里,一人回眸看了一眼还在床上安然熟睡的身影,犹豫了片刻后,他接着开口,对莱文嘱托道,“替我照顾好她,我会在她醒来之前回到这里。” “哎!?”出乎意料的回答让莱文吃惊地睁大眼睛,他知道一人重视小幺,但却没承想会到如此程度,甚至连她的心情都照顾到天衣无缝。神情中的担忧与困惑全部消失不见,他微微勾起嘴角,自信满满地回应道:“没问题,交给我吧,你就快点去结束你那无聊的任务吧!” 一人的心里清楚,知道自己全部计划的莱文,并不会阻止自己离开,可是内心的一隅却还是很感激莱文,感谢他没有说出让自己别去结婚的话。 此时此刻,一人的内心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动摇,现在哪怕是再过于牵强的理由,都有可能会让他不顾后果地逃婚。 轻叹了一口气,一人意志坚定地迈出了踏离白楼的脚步,自己选择的路,哪怕再难都要继续走下去,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赋予自己生命的那个人。 昏沉的大脑中白雾被渐渐拨开,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小幺身处在富丽堂皇且又不失庄重的教堂里。 视线所及之处,全部都是看不清表情的人,他们熙熙攘攘的声音异常吵闹。 就在小幺无比烦躁的时候,礼堂的钟声响起,周围突然静了下来,身着正装的一人出现在视线的尽头。 远远望着那抹欣长的身影,小幺心情激动地想要向他奔去,然而身体却无法动弹,张开嘴想要叫出一人的名字,可是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教堂的大门突然被打开,身披洁白婚纱的蛇静晶走了进来,一步,两步,三步…如同慢镜头回放一般,她逐渐向一人靠近。 伴随着强烈的心痛,小幺绝望地摇头,拼命地向一人呐喊着,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你娶别人!”终于喊出声音的瞬间,小幺从床上坐起,逃离了无比讨厌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