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会场的时候,宴会已经接近尾声,大厅仅剩下的十几个人,他们也三三两两地向出口走去。 目光察看了一圈,小幺并没有发现猫百华和其他家人的身影,不知道是否应该离开,她把询问的视线转向了走出休息室就一直在讲电话的一人。 还在专心打电话的一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小幺的视线,英气的眉宇间随着通话时间的加长,皱纹也在逐渐加深。 “好了,知道了,我这就过去。”结束通话的一人烦躁地收起电话,气愤地嘟囔了一句,“该死,周子恒那家伙到底死哪去了,这点小事还非要我过去。” “出什么事了吗?”见一人如此烦躁,小幺不禁开口询问。 “没什么,是生意上的事,我大概要过去处理一下。”一人边说边环视了会场一圈,“看来家里的人都已经先走了,我叫文鑫过来送你回去。” “要文鑫送我,那一人你怎么办?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去吧。” “没关系,我打车过去就好。”一人说着揉了揉小幺的头发,然后接着开口道,“那种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小孩子去。”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回答,但小幺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哎,好吧。不过你还是让文鑫送你过去吧,我到前台给丁管家打个电话,让她派车来接我就好。” 一人想了一想,电话那边的事情很紧急,如果让文鑫开车送他,应该可以快点到达,也就同意了小幺的提议,“那好,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我先走了。”说完他就向小幺挥了挥手,离开了宴会大厅。 “路上小心。”小幺朝那个远去的身影同样挥了挥手。 一人的身影消失后,小幺紧随其后也离开了宴会厅,但她却没有去给丁管家打电话,而是出了酒店的大门,坐进了一辆出租车里。 刚刚一人的电话,小幺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结束通话时,一人说出了周子恒的名字,这更印证了小幺的想法。 这些年,小幺在一人身边,只有一个地方,一人绝对不会带她去,也从来都不会同她提起,那就是一人和周子恒合作的生意,那个电话说的绝对就是这个生意的事情。 人都是这样,越是被隐瞒就越会对那件事充满好奇,小幺也不例外,所以,她接下来要做的是件很出格的事。 “快,跟上前面那辆银灰色轿车。”小幺指着从酒店停车场驶出来的汽车,向司机命令道。 “哟,小姑娘,在追男朋友吗?”出租车的司机是个30岁出头的男人,他猥琐地看着小幺慌里慌张的样子,谄笑着调侃道。 完全无视掉出租车司机那猥琐的视线和调侃的话语,小幺只是盯着一人的车不放,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车跟丢了。 见小幺不出声,出租车司机也只能闭嘴专心开车。可是两车的差距终究很大,不知不觉间,出租车被越甩越远。 眼看马上就要看不到银灰色的车影,小幺急了,她把头伸向了车的前排座,“喂,我说师傅,你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瞅着小幺着急的样子,开车的司机却可恨地耸了耸肩,满脸不关他事地悠然回应道:“小妹妹,人家开的是宾利,我这车哪能说追上就追上。我劝你今天还是调头回家睡觉的好,像你这样,追着人家开豪车的大老板的人我见多了,就算跟去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何必自找不痛快。”他大概是把从酒店里追着一人出来的小幺,当成了是哪个大老板的小三了。 “要你多管闲事,好好开你的车,把人跟丢了,我跟你没完!”小幺听不懂出租车司机有什么言外之意,她只关心着那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银灰色汽车。 “可是现在车已经不见了,你叫我往哪跟啊。”出租车司机跟丢了一人的车,他只好把车先停靠在路边,等着小幺的回话。 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哪里还有什么银灰色汽车的影子,小幺不甘心地攥紧了拳头。回去吗?都跟到这里了,怎么能就这样轻意地回去,下定了决心,她向司机开口:“开车,带我到这里所有的街道,一条一条地找,直到找到那辆车为止。” 小幺的话让出租车司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回头看了眼小幺,后者完全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碰上了这么一位。”无奈地抱怨了一句,他再次启动汽车,完全没有目的地的载着小幺在市内瞎转起来。 也许世上真的有奇迹,这是出租车司机在看到那个他一见难忘的车影时,心中涌出的唯一的想法。 市中心一条超级拥堵的马路上,小幺找到了一人的车,这一次他们没有跟丢。 浓浓的夜色里,一人的车驶进了一条昏暗的小巷。怕被一人发现,小幺让出租车停在了巷口。 刚一下车,小幺就准备向暗巷里追去,然而,正要迈出脚步,她却被身后的人给叫住。 “喂,你还没给钱呢!”出租车司机从车上下来,追着小幺大声叫嚷起来。 钱?!对啊,在外面坐车是要付钱的,小幺现在才想起这个现实的问题,九年来过着衣食无忧出门有专车的生活,她哪里记得要带钱啊。 看着根本没有衣服口袋的礼服,还有两手空空的雪白小手,小幺不好意思地开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出门出得急,忘记带钱包了。” “什么!”出租车司机愤怒地一把拉住小幺的手腕,不依不饶地纠缠道,“看你这小姑娘穿得这么好,坐车居然想不给钱,走,找个地方说理去。” 小幺用力想挣脱被拉住不放的手,怎奈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也不好太过强硬,只好继续商量着,“我不是不给你钱,我真的是忘记带了,要不然这样,我给你个地址,你明天过去取钱,我付你双倍车费。” “不行,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走,跟我去警察局。” 面对出租车司机的持续纠缠,小幺的耐心眼看就要被消磨殆尽。眼角余光扫视了一下围观的人,大概有十几个左右,这种情况下就算引起小小的骚动,应该也可以脱身,思量至此,小幺刚要动手,这时,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 一时间重心不稳的小幺被一个结实的身体接在了怀里,视线所及,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紧紧捏住出租车司机的手,后者痛得龇牙咧嘴地嗷嗷大叫。 “别拿你的脏手碰我的朋友。”一个沉稳而又有些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小幺头顶响起。听到声音的同时,小幺吃惊地离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那个男人。 “张圣,是你吗?这两年你都去哪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惊喜万分的小幺再次扑进了对方结实的怀里,给了张圣一个大大的拥抱,久别重逢的喜悦让她忘记了周围的环境。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两年不见,越来越漂亮了啊,我差点没认出来。”张圣放开了出租车司机的手,把他晾在一边,与小幺叙起旧来。 “真是的,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腔滑调了。”小幺用拳头轻敲了下张圣的胸膛,掩饰掉心中那小小的羞怯。 “哪有。”张圣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偏头转开了视线,却刚好发现了想要偷偷溜走的出租车司机。“咳咳~”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出租车司机的身体顿时僵在了原地。 “大哥,我这养活一家好几口人,挣点钱不容易,我不知道她是你朋友,车费钱我不要了还不成嘛,您就高抬贵手把我给放了吧。” 出租车司机大概是把身穿一身黑色西服的张圣当成了黑社会,声泪俱下地向他哀求着。 张圣见此情景,也不辩解,他只是从钱包里扯出了一千块钱,甩在了出租车司机的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像是坐车不给钱的人吗?这些钱够付你车费了吧” “够,够,够,当然够。”出租车司机毫不在乎尊严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钱,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恐惧,只剩下十足的贪婪。 扔下趴在地上捡钱的出租车司机,张圣领着小幺走进了先前的那条僻静小巷。 “说起来,这两年你去哪里了呀?好几次我去一人他们赛车的赛场,可是,你还有你哥哥张森都不在,我问过其他人,他们都说不知道。要一人帮我查你的联系方式,他却总是推三阻四地敷衍我。” 小幺边走着边嘟起小嘴,不悦地向张圣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 瞧着完全不介意男女有别,紧紧抱着自己胳膊的小幺,张圣在心里苦笑起来,如果小幺不是总像这样与自己过分亲近的话,大概一人哥也不会要求他,今后不许再出现在小幺面前了吧。 掩饰掉心中所想,张圣不着痕迹地与小幺拉开距离,并非说谎却又很敷衍地解释道:“两年前,我家里出了些变故,所以就没有再去过那个赛场了。”眼中痛苦的神色一闪而过,在小幺还没发现之前,张圣就恢复了常态,把话题转移到了小幺身上,“你今天怎么会一个人坐车到这里来?一人哥呢,他为什么没和你在一起?” 张圣的话让小幺如梦初醒,对啊,现在不是和张圣叙旧的时候,海蓝色的眼睛在暗巷里四处寻找,终于在小巷的尽头,她发现了那个今晚一直在跟着的银灰色汽车。 “找到啦。”小幺雀跃地拉着张圣的手向车的方向走去。 不明所以的张圣被小幺这么一拽,脚上绊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勉强稳住重心,他跟上小幺的脚步,来到了银灰色的宾利车前。 “这不是一人哥的车么?他今天怎么过来这里了。”张圣疑惑地抚上了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了片刻,“难道说…… 小幺,你该不会是偷偷跟着一人哥,才到这里来的吧。” “Bingo!你猜对了。”小幺边察看着一人的汽车,边回答了张圣的问题。 开车的文鑫和一人都不在车内,车的车窗和车门都关闭完好,看来两人应该是一起去到了什么地方。 小巷里是个死胡同,没有其他能出去的路,小幺最后把目光停在了一扇粗制的黑色大铁门上。 张圣看着小幺在锁得死死的大门前,又是四处察看又是轻轻敲打的样子,他无奈地用手扶额,“那个,小幺,你要进去吗?我有钥匙。” “我当然想要进去啊,可是这大门要怎么打开呀!”小幺还在用力地拉着大门的把手,想着怎样才能进去,等等,她刚刚好像听漏了什么,仔细地回想张圣说的话,“你说什么?你有钥匙,为什么不早说!” “你又没有问过我。”张圣用满含委曲的语气说道,然后在侧开身的小幺面前拿出了钥匙,打开了那扇大门。 大门打开后,一条通往地下的楼梯展现在小幺面前。 昏黄的灯光照不亮前方的路,狭长的楼梯像是能通往黑暗的地狱一样,甚至还能感觉到有阴冷的风从下面吹来。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小幺边小心地走下楼梯,边不安地拉住了走在她前面的张圣的衣角。 “你不用那么紧张,没关系的,马上就要到了,里面没什么可怕的东西。”张圣顿了顿,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自言自语地嘟囔了一句,“不过对你来说算不算可怕呢?” 张圣的话无疑让小幺的心更加不安起来,一方面她思考着一人到底在做着什么样的生意,为什么会来到这种地方,另一方面,她松开了张圣的衣角,转而抓住了他温热的大手,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被丢在这个满目黑暗的密闭世界。 终于提心吊胆地下到了楼梯最底层,小幺暗暗松了口气。穿过狭窄却意外干净的过道,张圣带领着小幺来到了一个相比之下做工精致华美的双开门前。 “圣哥。”守在门前的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向张圣点头行礼,他们惊异地看了一眼跟在张圣身后的小幺,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恭敬地为张圣打开了门。 进到门里,眼前明亮开阔了不少,环形的走廊上并排排列着许多相同的门。小幺的视野中似乎有烟雾缭绕,映在眼中的世界有种亦真亦幻的感觉。 未等小幺说话,张圣抽离了一直被抓住的手,率先开口:“我想我知道一人哥现在在哪里,我带你过去找他。” 收回了有些寂寞的手,小幺终于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许久未见的张圣对自己有着一种莫名的生疏感,而且这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虽然很想问个清楚,但张圣却像距她于千里之外一样,已经在默默地为她带路了。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小幺只好跟在他的身后,静静地不发一语。 经过某个房间的门前,还在想心事的小幺被一个不知从哪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身体一颤。 “我真的很需要这笔钱,求你了,让我上场吧。” 那是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哀求声,男人话语中的一个字,让小幺忽然觉得异常刺耳,又是钱吗?回想起刚刚那个出租车司机不顾尊严趴在地上贪婪捡钱的样子,小幺不禁低声喃喃自语, “钱真的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