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到底是人在屋檐下，听过以后也不敢让他送了。许蔚然变换了方式，他晚上把许悠送到小区门口，目送她进去，自己回一居室那边住，对母亲则说工作太忙，会有一段时间不方便回去。　　　　温琳对许悠的态度才稍稍和缓。　　　　*　　　　许悠的功课问题在许蔚然补课之后就解决了，成绩恢复了之前的排名。每天下午，她上完最后一节课就会飞快地收拾书包，趁着楼道还没有开始拥堵的时候跑下楼梯。她的同桌觉得很奇怪，问她为什么着急，她就说：　　　　“回家有事。”　　　　那时邓雨还没有误会，只以为她是回家去的。许蔚然站在校门外面等她，她风一样地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他脱下她的书包背到自己肩上，一起搭乘地铁去他租住的地方。　　　　屋子跟原来一样，灰白蓝的主色调，陈设简洁干净。大约等二十分钟就会有送餐人员把打包好的饭菜送到楼下来，他去取，她就在客厅里写作业。　　　　摊开的书本试卷和横七竖八的水性笔占据了半个茶几，旁边简单地放着电脑和茶杯，他的，相较之下她这边一片混乱。伏案久了脖子酸痛，她往后靠了靠，拿来沙发上的软枕垫在后背。　　　　视线扫过他笔记本的屏幕，还亮着，中间有一幅图。　　　　精灵族。　　　　形象清新明快，包含光和暗属性两种，右侧附有三视图和配色，尤为精致。　　　　她感到好奇，指腹贴着触控板往下滑。　　　　很熟悉的设定。　　　　“感兴趣？”　　　　“嗯，好像在书里看见过。”她思索着，感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了，偏偏想不起名字来。　　　　“星之城。”他含笑提醒。　　　　“对，就是那个……”　　　　饭盒被搁在桌角，许悠挪过去收拾自己的书和笔。浓郁的炒菜香气从盒子边缘冒出来，他在她身旁坐下，拆开包装袋。　　　　“我们公司正在开发一款手游，就是以这个故事为背景，根据里面的英雄和历史事件设定人物和时间线。”他夹给她一块排骨，“你刚才看的是角色设计图。”　　　　她惊喜，“什么时候可以玩？”　　　　“再过四个月开启内测。”　　　　许蔚然主导的是程序和策划部分。有原书内容的依托，之前的关卡和剧情设计还不错，但到大型副本时遇到了问题。施宇另招了个女孩子进组，做出来的文案，他很是不满意。　　　　“……切换时空，玩家会看到黑暗岛艾多的身世。任务线跟原来一样，太平淡。”　　　　“要是代入艾多呢？”　　　　他心思微动，侧眸看她，只听她说：“我之前看书的时候，里面关于艾多的故事都很简略，他被封印了很多技能，但是瞬间穿透还是可以用，原因是什么，封印以前是怎样的，也没有写……”　　　　她在游戏上不怎么专业，想法却比那个做文案的实习生新颖得多。他凝神思索，把概要都记录下来，发到施宇的邮箱里。　　　　“跟文案说一声，按这个重做一份。”　　　　*　　　　平城的冬天来得比苏城的更快，刚入十一月就开始大幅度地降温，单薄的校服完全支撑不住，学校的同学都换上了羽绒服。许悠只剩下从苏城带来的旧棉袄，袖子短了，她把手掖在衣兜里也没有遮住手腕，露在外面凉飕飕的。　　　　许蔚然在学校门口等她，刚牵着她的手就觉得冰。这天他带她在外面吃完火锅，在银宿的商场给她买了两件厚外套。走到别墅区外面的时候她的脚步停顿了，她不敢穿成这样回去。　　　　“怎么了？”　　　　“——我、我有课本忘记拿了。”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打车最快也要二十分钟，一来一回，到家也十一点多了。许蔚然沉默了一会，温声说：　　　　“你先回家，我帮你拿。”　　　　许悠的眼睛垂下了，实际上她并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遗漏在那间一居室，她撒了谎。在凉风里站了两分钟，他牵着她的手往反方向走去，她不由出声：“我……”　　　　“今晚住我那里。一会儿你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就说住学校宿舍。”　　　　她顿时欢喜；刚刚掏出手机心里又不由慌乱了，她怕温琳打电话给老师，会发现她说谎话。她忧心忡忡地跟着他走了几步路，终于想出其他办法，站住说：　　　　“还是不要了。课本我跟同学共用就成。”　　　　许蔚然有些疑惑地看她，她仓促道：　　　　“你那里太远，我起不来那么早，上课会困的。”　　　　她说完这句就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的失落，虽然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平常。他点点头说也是，就松开了她的手。她拉着他的衣摆，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很快他就把她紧紧地抱住了，不住地吻她的发。　　　　“明天还是在学校门口等你。”　　　　*　　　　许悠刚一进门，许思音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粉蓝色的新衣，当时她正坐在花花绿绿的泡沫拼接地垫上看漫画。她夸张地“呀”了一声，清脆地说：“哥哥给她买新衣服了。”　　　　这句话迅速吸引了温琳和许成周的注意，他们正在看的新闻似乎也瞬间停滞了，气氛变得奇怪又压抑。许悠编造说：　　　　“我用妈妈留给我的钱买的。”　　　　许成周没说什么，面无表情地捻了一颗樱桃送进嘴里。许思音像没听到似的继续看漫画。温琳的神情和蔼了几分，她对许悠说：　　　　“买就买了。以后有这方面的需要，就告诉我们，家里也不是没有钱。”　　　　许悠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她背着书包上楼，还没打开房间门就听许成周骂道：　　　　“好大的口气！真留得下什么钱至于跑来我们家白吃白住？当别人跟她一样没长脑子？！”　　　　许思音咯咯地笑，笑声响亮讽刺。许悠心里凉飕飕的，她试图分辨温琳压低的声音，但没能听清。当天夜里临睡的时候，温琳敲响她的房间门，塞给她一张银行卡。　　　　“密码写在上面了，里边有一万块。这些天你不说，我们都没注意你开销方面的问题，不该单靠你自己。这些钱都供你吃穿和平时读书的开销，有不够再告诉我。”　　　　温琳关切的语气让许悠受宠若惊。次日傍晚放学，她试图把卡交给许蔚然，他说：“你拿着，给你了就是你的。”　　　　然而许悠并不敢花卡里头的钱。她总觉得那是温琳给的，以后迟早要还，就无可避免地产生一种欠债的感觉，跟许蔚然给她买东西时那种稀松平常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后来温琳还时不时问她钱花掉多少，够不够用，她都只点头说够，卡里的钱一分没动。　　　　*　　　　许悠去许蔚然那里补习的事情很平和地持续了近一个学期。寒假的时候他参加了一个实践项目，要去北城，她受限制不能跟着他去，每天只能待在家里。　　　　“星之城已经开启内测了。”他告诉她说。　　　　许悠有些兴奋，按他给的账号登录游戏。角色创建界面是空的，有人类、魔族和精灵族，确定种族和性别之后掷骰子选择样貌和服饰。她起了名字，点击确定。　　　　“花又，欢迎你来到精灵大陆。”　　　　剧情从精灵王殿接受任务开始，画风很唯美。她玩了一会儿就记住了操作，从精灵王殿出来，进入魔法森林的地图中。屏幕上的公告栏不断有消息涌入。　　　　瀚宇：“唐菲？”　　　　孙悟空：“不，她叫霈霈。”　　　　瀚宇：“那是容鸢的小号？”　　　　Albert：“我妹妹。”　　　　瀚宇：“……”　　　　后面又跟上来十多条对话，以及其他两个玩家的上线提示。许悠没有回，把窗口关上了，这时接收到来自Albert的好友邀请。　　　　她秒速同意，点开一看，许蔚然的角色是个魔族法师，已经42级了，整个游戏满级也就50。她有点儿不知所措，他发来一条语音。　　　　“连上耳麦。”　　　　花又这个角色名她以前玩游戏时用过，他能认出来并不奇怪。只是等级差得太大，没法并肩战斗。　　　　“我带你去看一下艾多。”他说。　　　　爱丽丝那里有新年活动的副本，从魔法森林顶端的传送门可以进入星之城，最繁华的地方在城中心，加上节日元素，看起来非常热闹。她拿到了宠物蛋和坐骑，前者是他送的，后者是节日发放的，通过坐骑飞过星之城的时间海，就能切换时空了。　　　　“选第四个，古老的黑暗岛。”　　　　她依言进入地图，灯下站着艾多的侍女。　　　　“确定要看到他的过去吗？”　　　　像是融入了一场电影，许悠发现自己的角色变成了艾多。就跟她之前提到的那样，她的观感完全是艾多的观感，在艾多身上的潜力一一解锁时，还能体验与普通职业截然不同的技能特效。　　　　“感觉怎么样？”　　　　“很棒。”她兴奋道，“就是在打斗的时候有一点卡。”　　　　“后期会解决。”　　　　“哥，你哪天回家呀。”　　　　“还要半个月，过年就不能回去了。想我了就上游戏，每天晚上我都在线。”　　　　许悠是在这段时间跟施宇他们混熟的，顺便参与他们新副本的讨论，写出了些剧情的稿子。寒假的补课结束得早，她待在家里的工夫多了，跟其他人的接触就尴尬起来。许思音和许成周跟她无话可说；温琳稍微好一点，当然更多是客套的成分。每次面对他们，她脸上的假笑总会不由自主地变得僵硬。　　　　从高一下学期开始，许蔚然帮许悠交了校舍的费用，她在学校有了自己的床位。温琳听说许悠要住校的事情后秀眉紧蹙：　　　　“在家住着不好吗？住宿舍做什么，又挤又吵闹。”　　　　“老师说住校对成绩好。我们也快文理分科了，我想选理科，准备这个学期的分科考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