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子。”苏老大顿足,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苏棠的舅舅——李大郎。
李大郎仍是怒气冲冲:“我要是不来,还不知道你把棠娘嫁给了病秧子,也不知道连回门都不让她进屋。你对得起琼娘吗?”
说到亡妻,苏老大面上露出一抹怀念,愧疚道:“对不住啊,大舅子。我事情忙乱了,竟忘了,今日是棠娘回门的日子。你也不晓得提醒我一下。”
最后一句,却是扭身对钱氏说的。
钱氏一听,脸就耷拉下来了,声音抬高:“怎么,合着前面的事是事,我娘家的事就不是了?咱们一家都多久没去我娘家看看了。而且,咱们不是回来了吗?也没看到你那个厉害的闺女等着我们啊。她还会恶人先告状呢,什么都往外说。”
“住嘴……”苏老大又看向李大郎,“大舅子,今日的事是我们不对,可纵然我们有什么不对,棠娘也不该不等我们回来就走。”
“就是。”钱氏跟着道。
李大郎气笑了,七尺高的身子颤着,“我当初是瞎了眼才把妹妹交给你,要不是你跟苏阿公保证不会苛待棠娘,我早就接棠娘走了。这么些年,我念着你又续弦的缘故,不敢来苏家,生怕你难做。可没想到养出你这种孬汉。”
隔壁突然传来开院门的声音,是柳大娘听到声音赶来了。
柳大娘站在李大郎身边,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钱氏翻个白眼,“你个外人瞎凑什么热闹啊?”
苏老大却并未训斥,像是默认了钱氏的看法。
柳大娘本来还想把回门礼交给苏家,听到这,也生气了,脸色难看,直对李大郎道,“李大哥,到我们家喝口水歇歇脚呗,我当家的也在,咱们一起好好絮叨絮叨棠娘。”
这是给李大郎面子呢,他应了一声,临走时又瞪了苏老大一眼,“既然你不疼棠娘,琼娘也去了,那你就把欠的五十两银子还给我吧。我也不是不厚道,这么,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是还不上,我就去找里正、族长。只是,如果你敢去跟棠娘要,你知道我的厉害。”
“大舅子,你……”苏老大慌了,正欲拉住李大郎,可李大郎已经进了院子,门都关上了。
钱氏看着苏老大的动作,疑惑问:“你什么时候欠他五十两,我怎么不知道?”
苏老大涨红着脸,他原是个混不吝的,借着摆摊做生意的由头,去镇上吃喝玩乐染上了赌,欠赌坊五十两银子,若不是李大郎花光军饷,也救不回他这条命。
村里人只当他被抢了,这些事,也就他和李大郎知道。
“哎呀,你前头这个也真是的,竟是一点也不顾及往日情分。”钱氏吊梢着眼嘟囔着,从苏棠数落到苏棠的娘。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苏老大把所有气都撒在她身上,“闭嘴,要不是因为你,李大郎能想起来这五十两银子嘛?”
“你自己没本事,竟然怪到我身上了?苏老大,你个没良心的……”
钱氏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眼见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苏老大眉头拧成一团,连拉带扯把钱氏拖到了院子里。
刚关上大门,苏老大就狠狠给了钱氏一巴掌。
钱氏边哭边让虎子给自己主持公道。十岁的虎子却从包裹里拿出一个苹果,边啃边不在意地走了,习以为常一般。
“作孽哦,我怎么这么命苦哟……”
门外,乡亲们围着苏家左一句右一句。
“虎子娘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怕不是害怕了,棠娘如今日子过得好,她怕棠娘报复。她也真是的,以前何必这么折磨棠娘呢。我看啊,活该。”
“可不是嘛,她还跟我说过棠娘是丧门星呢。还好我没信,我听说,棠娘她婆婆对棠娘可好了,还说棠娘是他们陈家的福星呢。连陈三郎的病都是因为棠娘才好的。”
“那棠娘这么有福,虐待她的苏家岂不是要倒霉了?”
众人对视了一眼,决定远离苏家。省得被无辜拖累。
所以苏老大借了一圈,也没几个人肯借他钱。东拼西凑了三天,离五十两还差十两。
他不是不想找苏棠借,一是他那天被乡亲说得臊红,心里也隐约怪着苏棠落了他的面子。二是他不敢惹怒陈大郎,陈大郎跟县里的府衙官人都认识呢。让他吃几年牢饭是再轻松不过了。
陈大郎轻轻掂量着这四十两银子,冷笑道,“剩下的十两就算是买断你和棠娘的父女缘分吧。”
话音刚落,陈大郎身后的长袍男人递过来一封书信,因着在场的都不识字,他自觉地读了一遍。
苏老大手颤抖着,喊道:“陈大郎,你莫要欺人太甚,泥人还有三分性子呢。”
陈大郎不在意,懒懒斜了一眼,“那你还钱。”
苏老大怒火中烧,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沉着脸默默按了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