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陈遇卿的声音,大家都愣住了,一起偏头看去。
只见陈遇卿半睁着眼,半脸困倦,眼中带着刚醒来时的水光。
他揉了揉眉头,疑惑地瞧着他们,声音微微带哑:“爹娘,你们这是怎么了?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棠迷茫了,难道是大夫诊断错了?陈家二老也迷茫了,一时间竟没人接话。
诡异的气氛在屋内游离。
安静到有些难堪。
还是陈遇卿打破沉默,单手撑着床榻慢慢起身,坐在床边,双足点地,缓声道:“是我的错,竟让你们担忧了。只是棠娘也太大惊小怪了一些,跟她说没事,还偏不放心。劳累爹娘担心。”
犹如从梦境中抽离,大家这才回过神来。
听到陈遇卿的话,苏棠表示自己很冤。不是她大惊小怪,是他刚才的模样实在很吓人,她险些以为他快撑不下去了……
还好没事。
吴氏正拉着陈遇卿的手哭诉,听到这儿,满脸不赞同:“你还说棠娘,你不知道你刚才有多吓人,说起来,你还要感谢你媳妇儿呢。”
这时,送王大夫的陈大郎回来了,又被派去请村尾的孙大夫。
孙大夫诊断的结果是没有事,就是身子有些虚,需要大补。
吴氏碎碎地念叨:“今日村口的那个王大夫,我看就是个庸医,竟然还说三郎……呸!什么狗屁不通的大夫,净会祸害人。”
苏棠倒不觉得是王大夫的缘故,陈遇卿方才的模样是真的吓人。
她瞧着精力充沛的陈遇卿,恍惚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没等她想明白,就听到吴母当着众人的面道:“这次多亏了棠娘,要不然三郎也不会醒来。她是咱们家的福星,要是让我知道谁敢欺负她,有你们好看的。”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目光聚集在苏棠身上,没想到吴氏这么偏疼苏棠。苏棠只觉得如芒在背,却又不好做些什么。只能挺直腰板,像一株韧性的草。
“娘,您在说笑吧。这三弟妹怎么就成福星了?三弟身子好,是因为咱们陈家祖宗保佑。爹,您也不说说娘。”
最像陈父的陈大郎出口,他是老大,这一圈人没人比他有资格。其他人也附和着点头,都把目光寄托在陈父身上。
就连苏棠,也希望陈父能反驳一下,福星这个高帽子太大了,她不配。
谁知陈父细细琢磨了一番,却是站在了吴氏身边,“你娘说的对,棠娘就是咱家的福星,都听你娘的。”
今日吴氏的话,在他心底留了底,又加上亲眼看到陈遇卿醒来。他心里已完全相信了。
吴氏听了,心里熨帖极了。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能有错嘛?招呼着大家出去,想着给陈遇卿宰只鸡补补身子。
她年龄不过五十,身子骨却挺硬朗,心里存着事,步子快得跟阵风似的。
老大媳妇牵着三个孩子,被远远甩在身后。
她看着身旁的老二媳妇,像没事人一样问:“二弟妹,三弟妹是福星这事,你信吗?”
老二媳妇冷冷看了她一眼,抱起素素就往自家的屋子快步走去。
“切,神气什么啊!”老大媳妇冲着她的背影啐了一口,“一只不下蛋的母鸡,还以为是主子奶奶啊!”
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告诉他们:“以后你们可不准娶这样败家的媳妇儿回来,娘养大你们多不容易啊……”
“知道了知道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石头打断了,他抱怨道:“娘,你都说多少遍了,耳朵听得都起茧子了。娘,我跟铁锤他们约好了今日要上树摸麻雀呢,我去了。”
“就知道玩,你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还就知道玩。你瞧瞧你二婶娘……”
老大媳妇还没说完,石头就一溜烟地跑了。
她在身后看着,又笑骂了几句,心里倒不觉得有什么。读书都是乱花钱,瞧瞧老二媳妇的清高样子,再瞧瞧家里为陈遇卿花了多少钱,她可没那么多钱供石头这么糟践。
苏棠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是从书房找来的字帖。今日陈遇卿非要看书,吴氏吩咐过,不能让陈遇卿出房门,所以她亲自去书房跑了一趟。
屋子里已燃起了油灯,光线昏暗,苏棠习惯在白炽灯底下读书学习,有些不适应这种光线。
她忍不住抬头看对面的陈遇卿,陈遇卿的姿态就比她自如多了,他背绷得很直,手握书卷,神情专注自若。
昏黄的烛光,将他的半边脸也染上暖色,另半边脸隐在暗处,明暗交杂,像是自海上升起了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