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岐陵山,墨潇把林月汐送回房,给她倒了杯冷水放在床边的几案上,柔声嘱咐她好生歇息,林月汐坐在床上,两眼失神地看着墨潇:“你别走行吗?我害怕。”
墨潇稍稍一愣,随即点点头,“我先去看看二哥回来没有,再去拿床被褥过来。”说罢便出门去了。
林月汐起身,坐在铜镜前,打散了发髻,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又拿了块湿毛巾擦了擦脸,回来坐在铜镜前,失神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好像,还是六年前那副模样。
“二哥刚刚已经回来了。”墨潇抱着被褥进门,把被褥铺在地上,脱掉鞋子,盘腿坐在了被褥上,“我就说你不必担心他。”
林月汐看着镜中的自己眼角泛着光,“六年前的今天,差不多这个时候,我就站在我家附近,看着漫天的火光还有腾起的黑烟,闻着越来越浓的灼烧的气味,我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哭了。”说罢,铜镜中的那张俊俏的脸上添了两行清泪,她黯然地伏在案上,肩头一耸一耸地抖动着。
墨潇缓缓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后,伸出手来想要搭在她的肩上抚慰她,犹豫了片刻却又收了回去,局促不安地立在她身后。
“我本以为,谢府上下只剩我孤身一人,却不记得那日不在府内的,还有秦伯。”林月汐断断续续地说着,“无论我改了姓氏也好,离开故土也罢,我终究还是忘不掉的,就算那是一场大梦,也足足做了十二年。要我用六年时间去忘记,我根本骗不了自己。”
“骗不了自己······”林月汐喃喃着。
她停了片刻,墨潇微微俯身,在她耳畔轻声道:“我去拿些酒过来。”
林月汐缓缓抬起头,看着镜中满脸是泪的脸,心痛如刀绞。
想放下的,终究是放不下。想记起来的,却也渐渐淡忘了。六年了,谢江齐死了六年了。她伸手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一番,将泪水擦干,长叹一口气。
墨潇拿了一坛酒过来,带了两只碗,摆在案上,开了酒坛,倒了满满的两碗酒,这是前几日刚酿好的桂花酒,用的是岐陵山的泉水和桂花,还有野生的山葡萄,墨山年轻时将配方改良过,留了桂花酒的清香,舍了温存,这酒比别处的桂花酒要烈。
墨潇一边把酒坛放在一旁,一边道:“只许喝一点压惊解乏,万不可多饮,不然二哥知道了,咱俩都免不了讨顿骂。”说着,露出浅浅的笑。林月汐缓缓起身,在案前坐下,墨潇还未及阻拦,她早已端起一碗酒来,和着又流下来的眼泪一饮而尽。
墨潇无奈地抿抿嘴唇,轻声责怪道:“哪有你这样喝酒的。”说着,又端过酒坛来给她倒满了一碗。
林月汐酒量极差,这一碗下去,酒劲儿一上来,她已经两眼发怔。
“安哥哥酿的桂花酒,竟越发好喝了。”林月汐咧开嘴笑着,舌头有些打结。
墨潇坐在她对面,只是看着她笑,也未再拦她,任由她把案上的两碗都喝下去了。
她坐在椅子上摇摇晃晃,几次想开口说话,又皱起眉头,似是忘了要说什么,三番折腾,便伏在了案上。墨潇无奈地摇摇头,两手架在她的腋下将她拖拽起来,又将她抱到了床上,给她拉过了被子盖上,熄了灯,在地上的被褥上躺了下来。
这仲秋月圆之夜,竟安静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