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夜晚到底是有些凉气。
雀鸣担心会影响到沈谧的伤口恢复,愣是多给他裹了一层被子。
“我要跟你一起盖。”沈谧知道,如果自己说不用盖这么厚,雀鸣肯定又要叨叨他了,就将被子分了一半,两人一起盖两床被子。
被窝里沈谧抱着雀鸣,把她冰凉的小手揣到自己怀里。
“明天的晚宴人多吗?”雀鸣困着嗓音问。
“应该不少。没事,有我呢。快睡吧,别多想了。”沈谧揉了揉她的头发。
雀鸣有择床的毛病,闭着眼躺了半天也没睡着,今日倒是沈谧先睡了。她睁开眼,借着帐外透进来的光看着他睡着的模样。
先前只注意到他的桃花眼了,没想到睫毛也很好看。虽然不长,但是很浓密,连成了一条眼线。配上剑眉,到底是让人感觉多了几分距离。额前有几撮碎发,撩开能看见左上方有一个小块淡棕色的疤痕。沈谧说过这是他小时候自己磕伤的,当时流了好多血,他没告诉任何人。
他总是一副不可靠近的模样,不过都是保护自己的手段罢了。雀鸣有些心疼他。
想起来叔叔婶婶来沈府大闹的那天,虽然没看见沈谧是如何出场的,但他威慑的声音确是同面貌,尤其是一双剑眉相配的。他还骗自己那日是一场噩梦。
雀鸣心里清楚得很,那日打碎的茶杯再也没出现在前厅,怎么会是梦?不过,有着如此气魄的男人,还是会处处照顾自己。想着想着雀鸣又有些小骄傲,没忍住笑出了声。
雀鸣连忙捂着嘴小心看他。沈谧虽然没醒,但又好像是习以为常的闭着眼睛又摸索着,将她抽出的手揣到自己的怀里,掖了掖她背后的被子。
择床是因为心不安,同令自己心安的人在一起哪会有那么多毛病。雀鸣也将头挨着他胸膛,感受他的温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次日清晨,露珠挂满了树梢。雀鸣醒的时候感觉被子都有些潮湿,伸手去摸沈谧,却发现他不在榻上。被窝还是温热的,应该刚起来不久。
这人不会连外出也要早起练功吧。
莳兰端着早膳进来,说大人去河滩边练功的时候,雀鸣有一丝羞愧。
怪不得沈谧文武双全,那都是他用自己的孤独和努力堆起来的。难为她还是将军的女儿,都没有外收的弟子练的勤。便叫莳兰给自己梳妆更衣。穿着利落的骑装提了剑就出了营帐往河滩去。
“怎么起来了都没叫我?”
“看你睡得香。”沈谧收了剑,摸了摸她的小脸。早上有些微凉,雀鸣头一甩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
“冷吗?”沈谧解了自己的长袍给她披上。衣服对她来讲有点大,领口和下摆都多出一截。沈谧俯下身给她系紧了些。
雀鸣顺势摸着他后腰和侧腹,看伤口处有没有受潮。
“出汗了吗?”雀鸣问他。
“没呢,还没练多会儿。”沈谧给她系好了衣带,“今天教你个新招式。”
“好呀。”
沈谧站在雀鸣身后,慢着动作教她每一处出剑挥剑的要点。营区里河滩有一段距离,但还是难免有下人来河边打水能看见夫妻二人珠联璧合,回去就在营区传开了。
杭鸣谦也听说了此事,放下了手中的粥碗,打算去看看这个怀着身孕还舞刀弄枪的丫头又搞什么名堂。
昨日夜里没看清,今晨路过沈谧帐篷时才看见门外帘帐上系着的一根醒目的头绳,上面好像还绣着桔色的花。想都不用想,沈谧一块焖豆腐肯定不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只有雀鸣做得出来这些惹人注目的小事。
杭鸣谦难免心中妒忌。
他曾认为自己是不缺女人的,可寥寥众生,却找不到能真正令他动容的。原来万人之上的人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如今终于对一女子念念不忘,可就算她在自己的面前,也触摸不到她。
杭鸣谦远远的看着她清丽的容颜,以及不加粉饰的笑。从前读书学过一词叫如沐春风,如今才真切体会什么叫如沐春风。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很卑微,片刻后反应过来又觉得可笑。皇帝怎么会卑微?他是九五之尊,是天选之子。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不能没有。
明日才开始正式的狩猎,今日除了傍晚开始的晚宴,其余时间都可以自行去靶场练习。
雀鸣打算日头偏西一些再去,晒得慌了容易头疼。两人就在帐子里换箭。
她将所有的箭头都换成了小圆盘,上面涂满了白粉。沈谧问她这样不就射不中猎物了吗,雀鸣摇摇头。
“狩猎不一定要射中猎物。我没过过那种不吃打猎来的牲畜就得死的穷苦日子,我若是将它们都打死了,那真正穷苦的百姓们就没得吃了。”雀鸣手里活没停,又试了试小圆盘有没有牢牢绑在箭上。
沈谧头一次听到这种想法,有些愣神。
雀鸣放下了这支又拿起了另一只:“再说了,那些野兔飞禽猛兽,不也都有家吗?若是我打死的出来觅食的雄兔子,恰好家里还有雌兔子和小兔子等它回去喂食,那我不是间接杀死一窝兔子了嘛。”沈谧被她不同于常人的逻辑带偏,甚至觉得有道理的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太残忍,我可做不出来。我宁愿无战绩,也不愿意做这些下了黄泉还要被禽畜们追着骂的事。”她拍了拍手里的灰到门口水盆里洗了洗手。坐的时间久了腰有些酸,打算出去走走。结果一掀开帐帘就冲进来一个小女孩,险些被她撞倒。
“你......”沈谧眼疾手快的起了身扶住了雀鸣,刚皱起眉头想说这小孩怎么这般莽撞,就被雀鸣止住了。
雀鸣将她扶起来,蹲在她面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小姑娘看起来六七岁大,衣着都很新,应该是哪个贵人家的吧。
“摔疼了没有?”雀鸣平视着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又将她刚刚撞乱的额前的碎发捋了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