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雀鸣嫁进沈府之前,是很少有客人来沈府热脸贴冷屁股的。可自打浣花节过后,就开始有人四处打听少卿夫人的爱好了,大家都瞧他们夫妻恩爱伉俪情深,而雀鸣也看起来比沈谧亲近人更多,自然而然的,每日来沈府门口送礼的拜访的人也多了。
雀鸣担心会为沈谧工作上带来不便,可来的人又不好拒绝,便会邀他们于大堂上坐一坐喝盏茶,拉拉家常,却从不收礼。
“今日不去大理寺了吗?”雀鸣刚送走了一批门客,又沏了杯新茶,进了书房放在沈谧手边空茶架上。
沈谧一见是她进来,紧皱的眉眼立马就展开了。
“大理寺卿王大人听闻我前几日受伤了,便要我回来休息。”
“你尝尝这个。”沈谧从书桌旁端了一盘梅红的果子,挑了最顶上的一只喂到她嘴边。
“这是什么呀?”雀鸣没见过这果子,又扑闪着她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
“杨梅。”
雀鸣从他手里叼过那只果子,一口咬下去,酸得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雀鸣只感觉牙都软了,腮帮子直冒水。虽然有些酸,但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惹的她还想吃。
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看见沈谧忍着笑意看着他。
“你又逗我玩!”雀鸣刚举起的小手还没落下,沈谧就立马捧上一盘到她面前。
“......哼,看在这果子味道还不错的份上......”雀鸣接过杨梅盘,突然抓起一颗就塞到了沈谧嘴里,“那我就也赏你一颗!”
莳兰在一旁看着两人,你喂我一颗我喂你一颗,愈发甜腻,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夫人,有客求见。”侍女在门口报。
“是谁家来的?”雀鸣停下了手里的嬉闹,问道。
“来的人自称是夫人的远方亲戚,这会儿正在大堂候着呢。”
“你先去传话让人好茶伺候着,我随后就到。”
雀鸣起身拍了拍衣服,整了整衣襟首饰。沈谧问用不用他陪着去,雀鸣说既然是她家的人,那倒也不必沈谧出面了。
雀鸣去了大堂,沈谧留在书房继续审案子。他拿起暗香阁女子全部被杀害的状纸,提笔又画了一遍关系图。
刚画完还没来得及细看,莳兰就神情慌张脸色苍白的跑来书房说:“是边家的人来了。”
沈谧手中的笔突然刹住,丢下笔就冲出门去,刚蘸的墨在新纸上晕了一大块墨迹。
还没到大厅,沈谧就听见阿墨凶狠的犬吠声夹杂在激烈的吵骂声中。
沈谧对边家了解甚少,他和雀鸣都以为边家已经被灭门了,便从未提起过这个曾经宁国的名门望族。
如今只觉事情不妙,若是来的人真的是边家的不怀好意的人,那雀鸣的身份则有可能暴露,皇上要是知道了沈家与亡国家族联姻,那整个沈家都会被牵连到亡国复辟的罪名中。
听动静,来的并不是什么善茬。
“什么沈夫人?她是边璐茗!就是那个被灭了的宁国将军的女儿!你们可别被她骗了!要是你们皇上知道了此事,你们整个沈家就都完了!”
沈谧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大声吵嚷。
“她现在姓沈!”
家仆们从未见过沈谧如此怒火中烧的样子,都被吓了一跳。他们大部分都是曾经犯了小罪要被流放时被沈谧买回来的,但沈谧从未对他们发过火,府中事物也不多,不管做的好不好,沈谧也从未苛责。
但现在,少卿大人一进大厅就看见地上的茶杯碎片碎渣,雀鸣蹲在靠门较近的地上捂着耳朵发抖,明月姑姑跪在一旁抚摸她的背,阿墨下垂着尾巴恶狠狠地冲着一个胖女人龇牙,柳苏姑姑和刘管家分别拉着胖女人和一个中年男子。
场面乱成一团。这大概是沈府自住进人以来最热闹的一回了。
沈谧说完之后进门,整个大厅所有人就像被噤声了一般,他的气场把人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只剩下雀鸣闷住的哭泣声。
他俯下身抱起雀鸣打算带她离开,吩咐人去叫燎远,把来的人关起来。现在不清楚边家是否还有别人在外接应,所以一定要不动声色。
沈谧抱着雀鸣在门口侧了个头,看了一眼来者的样貌。那泼妇被吓得立马不敢喊叫了,只是闭了嘴使劲的推开拉扯她的人。
一直到回了屋关了门坐回床上,雀鸣也还是紧紧趴在他身上不下来。
沈谧感受到她不住的颤动和困难的呼吸,心里愈发心疼。他不敢相信,从小家庭美满和睦的她是如何一夜之间落入深渊还坚持到现在的。
“不怕,不怕,我在呢。”沈谧轻声说着晃着,像哄尚在襁褓中的孩童一样,一点剧烈的动作也不敢有,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背一边按着她手腕上的穴位帮她缓解呼吸困难。
直到沈谧腿都被压麻了,雀鸣才好转一些。
宁国现下已经被灭,杭洛国作为最强的国家,有很多难民涌进很正常,但是人口剧增,想要活下来也不容易。如果他们只想讨个活口,以此作为要挟来商议即可,如今却选择能激怒沈谧的方式来撒泼。
看雀鸣的样子,他们是边家的人没错了。那既然如此,便是有人能给他们比沈家更多的好处而指使他们为之。
沈谧再转念一想,若是想要整垮沈家,那大可不必到沈府里面来闹,只需要在外宣传雀鸣的真实身份就够了。
难道是想让沈家交出雀鸣?
绝不可能。
沈谧低头见怀中的人儿已经昏昏沉沉睡过去了,呼吸还是有些急促,但相较刚才已经好了很多。轻轻把她勾着自己的脖颈的手放下来,盖好被子出去叫莳兰进来守着,嘱咐莳兰:“夫人一醒就来叫我。”
“燎远呢?”他刚要走出去,又折回来问。
“回大人。在西苑厢房。”
沈谧转身向西苑走去。他看着远处露出的秦楼楼尖,喉结上下翻动,攥紧了拳头。
“大人。”
“什么来路?”
“是边家的人。自称是夫人的二叔和婶婶,应该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