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婆忙回答:“一位是老将军和夫人的女公子,另一位是少将军的副将。”
媒人直喜得拍手:“老奴还以为将军府上都是少将军这般刚硬之男,可又偏偏有这种明媚俊秀之美,我看他们过这一二年就要适婚了,婚配时可要寻老奴,老奴这可有上好的儿郎,不拘于杞国,像楚国啊,郑国啊,他们的公侯贵戚我都辑录在册……”
应执有些不耐烦了,又不便打断。坐在媒人对面的席上暗暗地用左手搓着右拳。
媒人还在滔滔不绝:“那俊俏的副将,我这有……”
这时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然后把水杯不轻不重地放在几案上。
废婆说:“我们少将军的婚事还敢情您老先费心。”
媒人才连忙问:“少将军想求娶谁家姑娘?”
老夫人答:“中大夫高氏四女高季柔。”
媒人略思三两秒,缓缓说道:“中大夫高氏,子嗣有六,女公子四位,男公子两名……可是他家?”
老夫人回答“正是!”
媒人说:“我们官媒署这几年给他家长公子、二女作保,成了姻缘,而我也从中协助过……老奴隐隐听说,太子府将纳新人,高家已经托了宗伯上报了女名,具体是三女还是四女,老奴就不得而知了。”
应执联想到安歌多次约季柔出去玩,都被拒绝了,有一种不祥之感席掠而来,他左手掠一用力,右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
媒人尴尬地咧嘴笑:“少将军不要忧心,若是郎情妾意,这仲春时节私奔不禁,反正他高家的女儿多……”
废婆说:“烦请媒人还是捡这两天里的节日去高府纳彩,我们将军府已经连聘雁都备下了。”
媒婆讪笑着:“后日便是提亲吉日,我定带着聘雁去高家求娶季柔。”
此时的应执又想到学馆内季柔轻声说的那一句“请少将军到我家中与我父母提亲”,这一句足能表示季柔的心意,有这一句足够了。
媒人什么时候走的,应执都不记得,只知道自己恍惚之中站起了身,点了点头,也只记得废婆把媒人送了出去,母亲不知说了一句具体什么话,大致是让应执安心,然后转进内室。
翌日的光景好长啊,因提亲只能走上坡路,和平时穿街过巷不同,寒慕先去打听了提亲的路线,第三日午饭时分,便在媒人之前在路上赶狗驱蛇,以期提亲成功。聘雁脖颈上系了大红的丝绸由锥岩于太阳当空的午时送到了媒人的处所,送走时雁声嘤咛,安歌万分不舍。醇醴打趣道:“等有人向姑娘提亲时,奴婢们定把姑娘的聘雁养好,让它们下多多的蛋,然后孵出一群小雁。”
酴醾说:“有什么用呢,秋天时候它们拖家带口飞到衡山,春天飞回来恐怕都不记得将军府了。”
醇醴说:“说不定它们会带来更多的雁娃娃回到将军府。”
安歌脑补了这个场景,春花满树,泼泼洒洒,凫雁落满山坡,还有酒气氤氲……
聘雁送走,应执和安歌开始枯等,不知为什么,都有一点魂不守舍。从午饭后到日转西,媒人才摆动着身肢带着尴尬和歉意的笑来府,身边还跟着一粗陋的小奴,小奴手中拎着那一对聘雁,系在聘雁脖颈上的红色丝绸已经不见了。安歌是年纪尚小的闺阁少女,不便迎着媒人的面询问,应执额头汗涔涔,在门人通传之时却假装不慌不忙地走到偏厅。
媒人进府就示意小奴把聘雁放于厅门口,进去禀报夫人。说:“真真是不出老奴所料,高家四姑娘将待选太子府中人。”
废婆连忙让座,斟茶。
老夫人惊异地问:“据说太子府纳新的花名册还未拟定呢。”
“可不是嘛,高大夫这样说,高柔年纪尚小,如太子府落选才考虑婚配,不知少将军彼时是否还有意。”说完用眼睛瞟了一眼应执。
应执心头如有巨石堵着,密不透风。高柔是应执廿年来唯一接触的异姓少女,初见时高柔礼节性的微笑在应执看来都如春天里的云霞,绮红满天。以前他心底就认定高柔就是此生的另一半,直到安歌点醒,他才惊觉一定要有所行动,一定要娶到季柔。季柔落选就可嫁给他屈应执,可是高中大夫这么笃定,季柔可能落选吗?
应执没有回答。他又如同木偶一样送走媒人,母亲又是安慰几句,摇摇头走进内室转告给父亲。
寒慕和安歌看到聘雁就已经知道了,他们蹩进偏厅,探看应执,只见应执脸色铁青地坐在那,怔怔的。安歌粲然一笑:“哥哥,不要烦忧,仲春之月,奔者不禁,你领着季柔私奔吧!”
“可我身为将军,怎能弃绝家国?”应执苦闷地摇头。
“哥哥愚蠢,仲春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国法家规都默许,根本无需你弃绝家国。”
应执又问:“可我怎能见到季柔,见不到,又如何私领?”
安歌也沉吟起来:“是啊,她现在处于深闺,相见亦是很难。”
寒慕低吟:“将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安歌兴奋地拍了寒慕一下:“对啊,哥哥,你跳墙啊,你最擅长跳墙不过,扛着季柔也能跳出去……”
应执还是犹豫着,将门之子,娶亲需淫奔,这以后恐为笑料。
安歌说:“要不,就让季柔落选。”
“怎么能让她落选?”应执和寒慕同时脱口而问。
“婚姻嫁娶不是要合阴阳八字吗?如果我们把高柔的生辰替换下一个不吉利的八字,那季柔不是一定落选吗?”她说完得意洋洋地看着哥哥和寒慕,哥哥垂头丧气,寒慕沉默不语。
“这个主意怎么的了?你们倒是说话啊!”安歌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知道谁的生辰和太子的不合,谁的生辰是不吉利的?”应执没好气地问。
安歌这时候得意地站起身,在偏厅走来走去说:“这我早想好了,找一男仆的生辰就行啦,无论多吉利,终归不可能有子嗣,这基本就会落选了。”
寒慕噗嗤笑了,说:“那我问你,及时卜正算不出这生辰属于男女,但你如何替换庚帖,那庚帖可是由高大夫亲手交给卜正,由卜正放在祭坛上一刻钟,才拿下来卜算的。”
“如果卜正是姒满师傅就好说。”安歌挑着眉毛说。
“怎么可能是姒满师傅,太子不是娶正妻,是不需要姒满师傅这种大卜正的。”
“如果有用美酒引诱姒满师傅做这个卜正,不可以吗?”安歌还是有点不甘心。
“那这个马脚就太明显了,高中大夫一定会察觉。”应执回答。
安歌怏怏不乐。
寒慕说:“眼前只有两种方法,一个就是少将军到太子面前,直言喜欢季柔,索要即可,谅太子必会成人之美;二是逾墙夜奔。”
应执说:“我将府多年不结党,如若我直接管太子要人,太子还成全了我,恐怕整个将军府都会被人误以为结党找靠山,损了父亲多年清誉。”
“那你就只能逾墙夜奔了。”寒慕说。
应执沉默许久,看向安歌说:“那你能不能去探看季柔卧房的方位。”
安歌眼睛瞬间注入光彩,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