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奠之事东方依早已备好,沈青玉便安心地睡到了自然醒,只是天公不作美,这日下起了小雨,给这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丝丝凉意。
东方玄的墓立于城郊,当年东方依不顾众人反对将父亲藏于此处,为的就是不受那些虚伪之人的祭拜。
在她看来山庄虽是父亲一手造就,却也是毁了他的根源所在,不如将他留在临安城,身边有妹妹在,也有青玉,少了那些杂人父亲也清静得些。
东方依换回了女装,她戴着斗笠正蹲在墓碑旁锄着杂草,白色的裙摆上沾满了污泥,往年这些事向来是她亲力亲为,将手下人撵在了百里之外。
孟知年刹住马车,嫣巧为沈青玉撑着伞一同下来,远处的唐一万携属下对她们行礼。
沈青玉回以点头,带着嫣巧走了过去。
“你们来了啊!”东方依抬头对她二人笑着,她未施粉黛,几缕发丝飞在眼前,美得虚幻,她的长相完全是随了东方玄,虽是十分美丽却带着三分英气,三分豪态。
沈青玉还从未见过师娘,据说当年她生下嫣巧后便因难产离世,不过常常听东方依提起,嫣巧的模样是随了母亲,娇俏可爱,虽说姐妹俩长相不同,但这倔强不服输的性子却是遗传了东方玄。
沈青玉上前帮忙锄着草,嫣巧则收了伞立在一旁,手下不知该干嘛,鼻子陡然一酸。
她记得小时候是见过东方大叔的,大叔待她极好,东方依也待她友善,有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也都会分给她这个小丫头一半,毫不见外,她甚至怀疑过他们有什么亲密的关系。
可他们又没有丝毫关系。
大叔去世的那年,小姐和东方依哭的肝肠寸断,她小小年纪还不懂什么是生离死别,只看着大叔的身体躺在棺材里没有了呼吸,再也醒不过来了,被永远埋在了地下。
有一种感觉似乎是自己失去了至亲一般呼之欲出,没有缘由很是奇怪。
嫣巧饶有心事的帮着摆贡品,待杂草锄完,东方依倒上两杯酒,与沈青玉对视一眼后,二人齐齐地跪下将酒洒在墓前,任之与雨水融为了一体。
“爹,女儿来看您了。”
“师父,徒儿来看您了。”
沈青玉说完为嫣巧也倒了一杯,年年如此,尽管无法告知她真相,却也能让她敬上一杯,以表孝意。
“嫣巧,来。”
嫣巧颤着手接过,东方依一如既往温柔的看着她,眼里似藏了无数话,让她那股难受之情越发强烈。
给东方玄敬完酒,嫣巧吸了吸鼻子,眼里的泪水打着转,“小姐,我去马车上等你们。”
看她跑开的背影,沈青玉心疼道,“你打算何时告诉她?”
东方依如释负重地撑地跪着,眼中一片空洞,“等到我亲自手刃仇人。我宁愿她一生都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丫鬟,也不愿她被仇恨沾染上,她只需与心爱之人安然度过这一生,其他复仇的事我会去做。”
她很怕,怕妹妹成为自己的软肋,她在沈青玉身边受了这么多年的保护,一旦身份暴露那几个老东西是不会放过她的。
东方依难得释放情感痛哭出声,沈青玉揽着她的肩膀,一时也未忍住哭了,嫣巧是他们共同的软肋,是他们的底线。
嫣巧直哭着跑回了马车旁,孟知年见她泪眼汪汪上前安慰,她一把抱着他的脖子扑入怀中痛哭起来。
“孟大哥,我好难受!”
孟知年第一次那么坚定的伸手回抱住了她,传递给她温暖。
她若是淋了雨的蝴蝶,他便做她遮蔽的树叶,让她不再漂泊。
她们姐妹三人中嫣巧无疑是最快乐的,却也是最可怜的。
她自小受姐姐们保护,可以不谙世事,不沾染仇恨,不操心任何事,可她却连自己的亲生父亲、亲生姐姐都无法相认。
何其可悲。
祭奠完毕后,天空放了晴,雨后天空中出现一折彩虹,二人和东方玄说完话往回走。
东方依看着嫣巧靠在马车旁,目光呆滞,神情伤感,有些不放心的同沈青玉说,“我妹妹就交给你了,替我好好照顾她,我一定会尽快让她认祖归宗的。若是这期间她要与老孟成亲,你必须传信给我,她的成长我没赶上,但终身大事,我这个姐姐万不能错过。”
沈青玉点头向她保证,“你放心,嫣巧也是我妹妹。”
“如此,那我便走了。”东方依故作轻松的与她碰肩道别,转身却强忍着泪水而去。
十八岁前她是被父亲捧在手里的公主,她可以肆意胡闹,刁蛮任性,可十八岁后,她再也没有了父亲,终究是在仇恨中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