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骥的嘴角翘了起来。她倒是敢说,刚才含沙射影说他名声不好,这会子又暗指燕双成身边总有男宠,先前他怎么不知道她竟然这样伶牙俐齿呢?
怪道连怀山长公主在她跟前都没讨到便宜。
不过,那道诏书到底有什么问题,竟然逼得她找上他这个花名在外的浪荡子?
时骥思索着,又道:“妹妹的话,真像是醍醐灌顶一样,让我茅塞顿开。不过妹妹,我也想问一句,既然有诏书在手,妹妹何不直接去找公主?”
“公主不信我。”顾惜惜很快说道,“而且,还很有可能把我找她的事告诉魏谦,那么我就得不偿失了。”
她倒是把燕双成的心思看得明白。时骥又有点想笑,努力忍住了没笑,点着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原来如此。不过妹妹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把你供出去呢?妹妹该不会以为,方才我答应了不告诉别人,就真的不告诉别人了吧?”
“我没有那么傻。”顾惜惜横了他一眼,“我只是觉得,我与驸马有共同的敌人,也许可以合作。”
“哦?”时骥抬了眉,“妹妹的意思,我不明白。”
“东海江家。”顾惜惜压低了声音,“据我所知,魏谦的手已经伸到时驸马在意的地方了。”
时骥脸上那股子漫不经心的神情终于消失了。东海江家,她怎么知道东海江家?
顾惜惜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静待下文。
时骥表面上是个花天酒地的荒唐驸马,但实际上,他是东海最大的海商江家家主的嫡子,暗中控制着江家在京畿附近所有的生意,他之所以隐瞒身份留在京中,是朝廷与江家互相牵制又互相防备后的抉择。
江家虽是海商,底子里却是做海盗发的家,如今还有许多船只部下躲在海上的老巢,劫掠过往商船,委实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但江家在东海一带的势力实在太大了,朝廷不善海战,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动江家,一来二去就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江家每年供上大量税银,朝廷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骥这个人质留在京城,江家也不敢做得太过。
可是今天早晨,她在梦里看见,魏谦正在调查江家。
时骥此人看上去虽然很不靠谱,但他这么多年能平衡好朝廷与江家,又能把京畿附近的生意做得花团锦簇,应该是个有手段的,如今魏谦已经动了,多半是燕舜也想动江家,这一点,她想时骥应该不会乐于见到。
时骥扯了扯嘴角,恢复了漫不经心的神色:“看不出来,妹妹竟是个有大主意的。”
“我自知微不足道,”顾惜惜低声道,“但我身后有侯府,有大长公主府,也许能帮驸马一点点小忙。”
“是么?”时骥索性单刀直入,“所以那道诏书到底有什么问题?值得妹妹这样下气力来讨。”
“那道诏书被圣人扣下了,”话已经说开,顾惜惜也不再隐瞒,“我想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公主能够劝说陛下改变心意吧。”
“原来如此,”时骥点点头,“我可以劝说公主去讨诏书,但妹妹最好也给我一个保证。”
顾惜惜道:“若是我出尔反尔,驸马就把我供出去给魏谦。怎么样,成交吗?”
只要她拿到遗诏退了婚,就算把她供出去,又能如何呢?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她稳赚不赔,好个狡猾的小丫头。时骥思想着,声音忽地轻佻起来:“成交。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他低下头看着顾惜惜,勾起了唇:“万一事成以后,公主不要我了,妹妹就把自己赔给我吧。”
顾惜惜立刻冷了脸:“方才说的,一笔勾销!”
她转身就走,时骥连忙拦在前头,道:“罢罢,说着玩的,妹妹莫要当真。”
顾惜惜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一言不发,时骥摇摇头,索性给她做了一个揖,道:“是我孟浪了,我给妹妹陪个不是,好妹妹,清辉堂就在眼前,总得弄点热水回去,才能圆上这一段吧?”
顾惜惜转身往回走:“这样的玩笑,驸马最好再也别开。”
“妹妹好大的脾气,”时骥很快跟上来,“怪道连魏统领也碰了一鼻子灰……”
话没说完,早看见顾惜惜又板了脸,时骥连忙打住,自言自语道:“慎言慎言。”
两人到清辉堂里取了热水,时骥伸手去接水囊,口中说道:“我帮妹妹拿过去吧。”
“不必。”阴郁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跟着白影一晃,魏谦抢在时骥前头拿走了水囊,“我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