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个时辰里,代乐乐可以肯定,谢聿之,不对,应该是荡天魔君一定对她的身体做了什么手脚。她慢慢地活动手脚,尝试运转道法,灵气落入心脉,却好像石沉大海,紫府里也空荡荡的,丝毫感觉不到一点修为。现在的代乐乐,就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想逃出天衍教,无异于痴人说梦。
没关系,代乐乐冷笑着扬起嘴角,虽然她生性不爱受拘束,但其实是个颇有耐心的人。沧澜派内有一门隐秘的道法,正是用于修士修为被制时破除禁制,只不过这个方法极为耗时,整个沧澜派也只有玄阳道君传授给了两个弟子。
只要谢聿之不杀她,她迟早会冲破禁制,让这个魔头付出代价。
代乐乐这时心理已经做好了和谢聿之虚以委蛇的心理准备,却一直不见那魔头回来。她默默地数着屋里的更漏声,直到四个时辰之后,才听到吱呀一声门响。
代乐乐先是眉心一跳,待听到那脚步声虚浮无力,又松了口气不是谢聿之。
“你是谁?”感觉到来人在床前一丈远外停了下来,代乐乐出声问道。
那人似乎跪了下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略带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小人是奉道君之命来伺候仙子的,仙子若有吩咐,小人这就去办。”
看来是个道童,代乐乐心头一动:“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禀仙子,现在是辰时三刻。”
原来是白日里吗?代乐乐猜测谢聿之或许是去处理教中事务了,毕竟道门与魔门的斗争还在白热化阶段,也不知师兄和婉婉现下如何。她又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那童子也放松了警惕,话音里渐渐没有那么拘束起来。
“你且起来吧,”代乐乐淡淡地说道,“我不爱看人在地上跪着。”
童子恭声应诺,立刻规规矩矩地站起了身他不知道自己是看不见的,确认了这一点后,代乐乐又装作无意地试探道:“你怎么老低着头?”
“仙子玉容,小人不敢窥看。”童子忙道。
“左一个仙子右一个仙子的,你又知道我是何人。”
“小人虽不知,但仙子是道君的贵客,道君吩咐小人必要尽心服侍。”这童子显然心思单纯,代乐乐旁敲侧击地套着话,很快就把他知道的信息都套了出来。
被谢聿之囚禁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人是沧澜派的明玦道君,显然,天衍教里并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恐怕就连代乐乐的存在,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谢聿之并不想利用代乐乐来对付道门,否则,他早就会把这件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代乐乐就可以放松下来。
这童子名唤道华,代乐乐又与他闲话了几句,感觉已经套不出新的内容了,方才意趣缺缺地道:“罢了,道华,我有些渴了,奉茶来。”
道华忙斟了一杯灵茶,但不知为何,他并不近前,而是将茶盏放在了床附近的案几上:“仙子,您请用。”
“这么远我怎么够得到。”代乐乐浑身发软,手脚到现在还使不上力,她生气地说道:“你把茶给我端过来。”
“小人不敢!”原本是平平常常的一句吩咐,道华却像听到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大声惊呼:
“请仙子饶恕小人,小人不敢僭越!”
“什,什么?”代乐乐有些糊涂,“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请仙子饶小人一命,”道华把头紧贴在地上,惶急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颤抖,“若是,若是让道君知道小人靠近了仙子,小人,小人……”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代乐乐已然明白了。难怪,她恍然大悟,为什么道华进门后要站在离她那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她。
代乐乐的心里猛然生起一股怒气,那个魔头囚禁她,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唯一被允许接触她的人也必须要离得远远的,谢聿之把她当做了什么?一个可怜的,必须要全身心都属于他的玩具!
“端过来,”她冷冷地说,“你不是谢聿之派来服侍我的吗?我命令你,现在把茶端到我面前。”
“仙子恕罪,小人实在是……道君他,”道华急得都要哭了,听他的声音,大概也不过是个半大孩童,只是想到他是谢聿之那魔头的爪牙,代乐乐心底的那点怜悯便又消失了。
“他会怎样?杀了你?”她冷笑一声,说道:
“若你不过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道华只得站起来,端着茶盏朝床边走去。咔擦咔擦的脆响不断在屋内响起,那是因为道华怕得双手颤抖,连茶盏都拿不住了。
屋子里幽暗无光,只在墙角点着一盏微弱的灵灯,直到道华走到床边,才终于看清了床上那个女子的模样。
她长长的墨发披散下来,衬得那张小脸几乎只有巴掌大小,樱唇琼鼻、杏眼桃腮,是个极娇妍的美人。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她身上穿着一件宽大的道袍,玄色,上绣隐隐的江牙海纹,那明显是男人的道袍,领口滑落下来,露出了她尚带着痕迹的洁白肩膀。
那是……道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手里的茶盏砰咚一声掉在了地上,那是道君的道袍。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道华,”那个道华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低沉男声响了起来,谢聿之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边,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淡淡道,“不该看的东西,不要看。”
“道,道君,”道华想跪下来,但他已经怕得身体都动不了了,他大声疾呼:“道君恕罪……道君恕罪!”
“看在你忠心服侍过我的份上,只挖掉你的眼睛便是,”谢聿之此时已走到了床边,道华动了动,立刻浑身颤抖着扑到他脚边,大声嚎啕着哀求起来。
但谢聿之好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半大孩童的满脸涕泪,他先将飞溅到代乐乐手边的茶盏碎渣扫开,继而轻柔地为代乐乐拉好衣服领口,口中轻描淡写地道,“你自去刑殿吧。”
“慢着,”代乐乐甩开谢聿之抚在她肩头的手,说道:
“是我命令他过来的,他何错之有?”
“你要替他求情?”谢聿之笑了起来即使是在极度惊恐中,道华也忍不住怔了怔,他从没有听到过道君如此温柔的笑声,“既然是你的意思,”谢聿之柔声对代乐乐道,“那我就不追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