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一段路,路上树干系着许多颜色的碎布,像是从衣服上撕下来一样。走了一个钟,一个硕大的圈出现在眼前。在空拾眼中,是一大圈波光粼粼的结界,周围是藤蔓交织的网。 中年男子站得远远的,对着他们道:“快进去,找到一个温泉,一问便知。” “温泉?”这鬼地方还有什么没有。 那男子道:“对。不过要快,你们至多只有四个时辰,要是四个时辰之后出不来,便是真的出不来。进去之后,沿着小路走就是。” 空拾抱臂,随口一问:“没人在四个时辰之后出来过吗?” 那中年男子挠挠头:“有是有,不过大多不是傻了就是痴了,倒霉的很。” 而且许多人要的就是儿媳妇能不能走进这道藤蔓门,至于找到温泉只是附加品,找到最好找不到就拉倒,也不是所有女子都有勇气独身去寻找温泉的。那几个痴傻的,大多是迷路了,因此才过了时间。 那中年男子对她如此解释。 痴傻了呀,她想。 “要是不沿着小路走,结果会如何?” 男子挠脑袋,颇为尴尬道:“这小路还是进去的姑娘带出来的消息。” 疏玉怀疑道:“你从没进去过?” 那男子嫌弃的看着里面,粗声粗气道:“我一个男人,进去做什么。这都是姑娘走,哪有男子走的道理。” 只要是知道这扇门的功效的男子,都不会进去,有的人连南山都不会来。他认为大约是因为这个功效伤及男子为尊的尊严,毕竟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神垣站在一旁,手抚上那层波动的透明结界,道:“先进去探一探。” 空拾接受,便跟着一脚踏进结界。 瞧着三人都进去了,那男子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自言自语道:“还是第一次瞧见有男人走进去,以往都是未出阁的女子来走一走。” 他又想到意外折损的二两银子一阵肉疼,转转眼珠干脆下了山。反正他又进不去,就算他们真的待满四个时辰,他也没法进去将他们拉出来。 走进结界,起初没什么变化,只有一条小路幽长静谧。走了两步渐渐出现雾气,让人只能看见前方三尺的距离。 这雾气,似乎是根据人来而出现。里头含着轻微的魔气,一个劲的往空拾皮肤里头钻。可惜魔气太过微弱,她这具身体就算比以往弱上几个档次,对付这个级别的魔气依然坚固如金。 走了一截,此处的植物比起前面或是外界诡异的很。一片叶子比寻常叶子大上六七倍,树干又粗又长,几乎将天日遮起来。经过一个路口,一处依旧是小路,一处是一条铺满大叶子的鹅卵石道路。 疏玉问道“这该往哪儿走?” 空拾指着鹅卵石的那条,道:“这条。” 疏玉不解。 神垣望着深处,平和道:“有水声。” 可是另一边也有水声,疏玉将话吞回肚子里。 空拾看着他有话偏不说的模样,按照他三哥的性子,一定还有线索没告诉他。总不能告诉他,这条路有浓厚的魔气传来。吓到小朋友,可不好。便闭嘴跟着神垣往那条路上走。 小路有些滑,像是许久无人走过一样,上头铺盖着许多或鲜绿或枯黄的树叶。自从三人往叶片上一踏,雾气愈发浓郁,还包含着一丝冷气 。 “上面这是……”疏玉轻呼一声,带着一丝慌乱。 空拾抬头瞧,心头激荡一瞬,很快便镇静下来。方才光线昏暗看不清,这块地方正巧缺了一个口子,光亮点。粗长的树干上荡着数不清的黑色圆球,四周垂着毛绒的丝线,远远看去像是被砍下的头颅。 空拾吞口水,怀疑道:“应该不是脑袋,这鬼地方哪儿会有这么多人来。” 越往前走,枝干上挂着的黑色毛球越多,密密麻麻层次不齐。神垣弹一道指风,将一个毛球打了下来。三人凑近一瞧,皆是心中一沉。这树上挂的确实是人脑袋,这颗掉下来的已经腐化了一半。若这树上的都是脑袋,那该有多少。 三人绕过头颅,继续往前走着。涓涓的水声从一旁传来,要是他们方才走的是另一道,那这时见到的便是温泉。 越往前走,雾气厚到几乎只能看见一步之距,魔气突然重了几分。空拾想了会,往神垣旁边靠。他身边雾气只敢虚虚围成圈,前方还是十分的清晰。她往旁边一拉,拉空了。 “疏玉呢?”方才还在一旁跟着,一眨眼的功夫人便不见了。 神垣劈出一条清楚的道路,前后方皆无人影。此路除了前后以外,两边是浓密的树木,偶有灌木丛生。 不是走进去迷路了吧,空拾想,按照他的谨慎程度也不该。 “那边。”神垣往左边走,地上有拖拽的痕迹,灌木被整齐的削去,看上去速度非常快。 二人对视一眼,神垣用两指劈出一方清晰之处,二人勉强踩着地面平坦之处往里走。 脚下一个步滑,空拾撑住树干站稳,松手发觉手上粘腻的很。仔细一看,手掌中是透明的粘稠之物。 像是…… 某种长条动物留下的痕迹。 空拾往神垣旁边猛地一靠,颤巍巍道:“这地方……莫不是,还有蛇?” 空拾揍过南天涯虎族族长,打过当年众多姑娘心中的男神东海龙王,也弄死了许多仙界长老。可她有个无法说出口的弱点,便是害怕一切滑腻无骨长条依靠拱身子才能前进的东西。 想当初她遇上魔蛇一族偷袭,便是失去理智将人打成了肉酱,害得魔界损失了一枚大将。 空拾用叶子擦手中的液体,背脊一阵凉意。忍不住往神垣那里靠,恨不得将自个挡得严实。 神垣四处观察,没有看到任何值得警惕之物,便开口安慰她:“并没有。” 空拾抖抖身子,企图将怪异的感觉抖掉,她说:“按照我过去的经验,这种程度的湿润感,它、它一定刚走不久。你不用安慰我了。” 她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突然窜出来一条东西。滑腻的长条动物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空拾如是说道。 神垣:“.…..” 身后的人瑟瑟发抖,一惊一乍的到处看着。树上有着粘腻的痕迹,却看不到任何生物的存在。 神垣拉住她的手腕往前走,手中化出一柄剑,一剑便砍掉前方阻碍的灌丛。空拾想,什么时候他也变成如此实干派,以前可是宝贝这柄剑宝贝的不得了。 见他又是砍烂木头又是砍草堆,原本泛着银光的神剑上滴着绿色的汁水,空拾支吾道:“你要不换个武器砍?” 始华剑剑柄呈银灰,剑身上刻有对称纹路,本来是为了让剑更锋利。由于刻的人手艺好,让整柄剑看上去雅致不少。此时绿汁正沿着纹路向下滴,虽然剑上无论如何不会留下痕迹,但这么一看还是十分辣眼。 神垣看了眼始华,脸色微微变化,说道:“我还有一把琴。” 没法拿琴抡烂木头割枯草。 空拾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始华依旧担着斧头的职位,脱离了小路无论何处都似乎一模一样,若不是神垣天生方向感好,她又对魔力十分敏感,不然早就迷失在里头。 这是一个单独的小阵法,或许是用来阻止意外闯入的人,让他们无法前进亦无法逃出去。反过来说,他们走对了方向。不过当下之急,是将走丢的疏玉找回来。 没隔一段路,都能见着树干上有滑腻的痕迹,像是故意撞上去让人看到。空拾离得三步远,分析道:“十分粘稠,刚走不久。咦啊啧啧。” 加快速度向前追,大约一炷香的路程,前方露出一座高大的物体。以树干围绕,上面缠绕着粗壮的藤蔓,期间缝隙随着藤蔓的挪动开开合合。地面上滴落着几滩透明的液体,微微反着光。 空气中弥漫着古怪的味道。 空拾躲在神垣身后,对着几根挪动的藤蔓一阵恶心。神垣亦微微皱眉,干脆屏气。 她按捺下诡异感,坚强的说:“不像是成精了。”像是发情,她默默在心中补充。长得挺壮实,但里头并无任何灵体存在。 倒像是……被控制了。 藤蔓蠕动有节奏,某个时间缝隙的开口足够让两人进去。通过微小的缝隙,看见里面挂着许多白色的大包裹,吊在顶上或是树干上。吊着包裹的,是一些细小坚固的藤蔓,偶尔带着包裹挪动地方。 疏玉的气息是由里面传出来,准确说是从众多白包裹中传出来。本想一剑劈出道路,看见里头处处与藤蔓相关,便不能贸然行动。 缝隙最大的时候高度最小,空拾侧过身比对了下神垣与它的高度差,有些犯愁。这人小时候矮的像根萝卜,长大了又窜得太高。 神垣瞧着她两个眼神,不知何意便问道:“怎么了?” 空拾将自己与他比了比,恰好超过肩膀,她担忧道:“怕你钻不过去,我弯弯腰还是能进去的。” 神垣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