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玉这次带来的消息,事关当时入侵方家的人。方家从那人留下的东西,查到了南山。南山本是一座荒山靠近大漠,山上蛇虫汇集。虽名为南山,却处在西边。 空拾本想要逃走的,可是疏玉这倒霉孩子也要去,不仅如此神垣这正直孩子也要去。本来就是上一世的事情与这世无关,她也从未想过像她这样灵魂碎成渣渣,身体不复存在的人竟然还能复生。但是她活了,还恢复了记忆清晰的就像昨夜才发生过。 是夜,她蹲在房门口,抱着头左思右想,试图说服自己抛下这一切自由潇洒而去,管他前世的事情如何。 右臂微发热,她撩起衣袖,她知道这是怨怨,将他人的怨气移到她的身上。只有帮那个人完成遗愿,才能获得自由否则一生遭受怨气的折磨。可这是魔界的低阶咒法,怎么会出现在凡世,凡世的鬼道修习家族已经达到这种地步了? 她手臂上的怨咒已经淡了些,想来是当初去祭拜孔母时化解掉一部分。想要化解剩余的部分,要么是为她手刃仇人要么让她附身自己去解决。 怨咒发热代表那个人来了,她环视四周,锐利的盯着窗户外一个小小的傀儡。她嗤笑:“阁下最近是太穷了?做的这么小,吓唬人都不够。”暗中握拳蓄力,脚下也做准备,一个不对劲跑出去求救。 那魅傀儡有礼貌的敲了敲窗户,便冲撞进来,撞坏了一整扇窗。空拾一记掌风打出去,掀翻了屋内许多饰物。趁着魅傀儡被东西撞得东倒西歪,她拔腿便跑,一边跑一遍喊:“沈老师,这小东西要拆了我的屋子!我们要赔钱了!” 神垣立马从对面打开门,空拾没刹住脚直接往他胸膛上撞,撞得七荤八素不知东西。那玩意看到神垣便‘吱’了一声往窗外跳,神垣一个抬手魅傀儡便自己往他手中撞。 一支箭穿过破窗户袭来,空拾抱着他向旁边闪躲,魅傀儡此时挣脱他的手掌,硬生生用短短的腿碰到她。顷刻便被捏成碎片,下场极其惨烈。 疏玉从一旁跑来,看这场面便往外追。 她脑中像是被硬生生塞进了一些东西,一时立不住脚。神垣提着她的腰,帮她维持站姿,好一会她才回过神。 空拾望着满地的废品还有背后墙上的窟窿,她不得不忐忑的问神垣:“你身上的钱够赔吗?”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匆匆跑出房间,她隔壁的人穿着里衣一手拽着孩子就跑出来。 “有人闹事啊?” “施庄这段日子是要落没了,施府倒了玲珑湾也要撑不住?” “这是遭贼了?那边两个别抱了,可有看到什么?” 空拾松开攀着他双臂的手,退了几步尴尬道:“是遭贼了,一位大贼,可厉害了。” 神垣拔下墙上的箭打量着,是一支木箭随便一个兵器所便可得到。不过这种材料的木箭能够射出如此劲头,那人功法不会太差,或许根本不是凡人或许与他正在追查的人有关。 众人骂骂咧咧的往房中走,独留二人在走廊中站着。空拾突然不想休息,一睡觉必定会做梦,被人操控梦境的感觉真不好,就像不穿衣服并且高举着‘我是空拾’的牌子在闹市一路狂奔。 自己的房间总是多灾多难,她推开背后的门走进去。神垣跟着进来关上门,手中提着的木箭随意插在门口。她翻动着客栈准备的几本话本,无非是介绍施庄以及玲珑阁的来历,还有几位修仙界传说的书籍,让她感叹凡世文学不如往日,愈发的无趣。 有人敲窗,神垣先一步打开窗户,空拾往窗边挪一挪。疏玉蹲在窗边上看到两位待在一处,呆滞了一瞬便软软开口:“三哥,姐姐。” 空拾道:“你蹲着作甚,进来说话。” 疏玉拍拍衣摆跳进来,他说:“可惜没有追到,不过割下他的一缕头发。是位男子,仙气纯正不像是魔,所以不像是他。” 神垣皱眉道:“神仙?” 疏玉斟酌一番道:“即使不是神仙,也是即将入仙的人。那人一招一式都很熟悉,却想不出哪里熟悉。是疏玉愚钝了。” 魔,那人,神垣下凡来追的魔。这三者串起来让空拾想到一个魔,一个被众生不断追逐的魔。她想:这个世界变了,神魔都胡乱的下凡溜达了,神仙都不值钱了。 疏玉放下一缕头发,看断口是被剑齐齐割下的。空拾伸手想摸一摸,被神垣一把拍掉。头发被他塞进了乾坤袋,另一个乾坤袋,黑色的没有花纹。 空拾指着他手中的袋子,震惊问道:“你不是说只有一个乾坤袋?这是哪儿来的。” 神垣脸色不变,举手投足仙气凌然:“今天刚买的。” 空拾道:“你还会在街上买东西?像你这样的,一般不都是交给手下人去办。”神垣从小娇生惯养,在外被捧得高高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神垣让疏玉回去歇息,接着摘下白绫,目光对上她的:“你觉得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空拾闭上嘴,心中怅然。她想: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好好的仙界天印不待着跑到凡世来。怎么好端端的眼睛坏了,以往让外人垂涎的一身灵力只剩百分之一。怎么突然死而复生。 不过除了死而复生值得庆幸,其他都不是好事。看来他这些年过得很是凄苦,遭了罪的。 空拾祈祷的说:“安安静静平平稳稳的过。”没事给你后山的树仙浇浇水,让他多结果子;或者在屋前种上奇奇怪怪的仙花仙草,没事喝一杯酒练练酒量虽然没什么用。 他靠着椅背,移开目光:“我倒是想。” 空拾不动声色的打探:“谁不允许你这么过了?” 神垣眨巴眼睛,右眼角下一颗痣让他看上去略柔美。她以前就觉得,这与她是种难言的缘分,他们一左一右都有痣看上去更像姐弟。昏黄的烛火摇曳,在墙上留下他们的阴影。 神垣是个冷淡的神仙,她从没想过能与他聊人生经历。空拾期待的望着他,看着他的眼眸细微闪烁像是远古的星。 他说:“很多人。” 便低下头拨弄着白绫,半天像是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在她眼中就像是个失宠的小孩。 空拾心想:原先发生那种事情都没见他如此多愁善感,看来是真的发生了很苦闷凄惨的事情啊。 她本来就动摇的心,更加不坚定了。 神垣与她坐在一起,他查看着找到的线索,微黄的烛火将他脸映的温润不少。空拾见到过许多样子的他,认真做事的他是时常能够见着的,现在再次见着,心中未免泛起些怀念。 空拾熬一晚上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只是后来想的事情越多头脑便越混乱,不知不觉便靠着桌边睡得昏天地暗的。入睡前才回忆到当年她在仙盟是怎么混下去,又是怎么见证…… 梦中依然有个女子凄凄惨惨的喊着‘孙逊’,这次多喊了一个地方叫‘南山’。空拾听得脑子疼,便对着她说:“事情说一遍就够了,现在我脾气好换作以前你早就被揍了。” 空拾挣扎着从床铺上爬起来,她昨晚一时不察便就着床铺睡过去,身上被子盖过头顶一看便知是谁的杰作。她踢踏着走到外间,两双眼睛盯着过来,是疏玉和神垣。二人坐在一个小台子两侧,一人面前一杯茶,桌子中央摆放着几盘小食,像是老年人的座谈会。神垣向她点点头,疏玉道:“你终于醒了,都日上三竿了。” 空拾暗暗道:小孩子,不像你哥性格好。 她寻了个地方坐下,摘着果盘中的果子往嘴里扔,道:“我昨日听你说,方家查到了什么山?” 疏玉答道:“南山。” 空拾剥开橘子往嘴里塞,想清记忆中那个地方没记错,说道:“巧了,昨晚我也梦到有个疯女人哭着喊着让我去南山。” 神垣转过头对着她,他本身就坐在她一侧,此时靠的更近:“你梦到了?” 她盘起腿,直起腰板。说:“那女人叽叽歪歪说些什么我也没听明白,只晓得让我去南山找孙逊。” 疏玉是个认真的上课的好学生,他想起曾经所学便说:“孙逊不是那落没的孙家家主吗?他二十年前就不知所踪了。” 空拾道:“那我便不清楚了,或许他就在南山也说不准。你们来施庄查的事情,可有线索。” 疏玉看了眼神垣,得到首肯后便道:“在施府宋明谷用的法术很是奇怪,在各个修鬼道的家族中,未曾见人使过。但也不排除是他这十几年自个摸索出来的,不过御尸对于修士来说还能够承受,而御魂对于修士若没有秘籍帮助,对于自身则有极大的损害。” 宋明谷御魂十几年变得越发的强,若没有发生这件事情,恐怕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空拾理理思路,有人给她托梦让她去施庄,方何曦给神垣看的盒子上也标着‘施’这个字,这是第一个巧合。方家查到入侵方家的人与南山有关,而她梦中的人也同她说去南山找孙逊。要么这一切与孙逊有关,有人想给原本的孔十报仇。要么……不对劲,如果要报仇那直接入梦便可,为何还要入侵方家呢?这两条线目前怎么想都交织不起来。 而神垣在追查的人,应该是那个人没错了。想想那人混的也真惨,最早被魔族本族追杀,现在被神仙追杀,不知道魔族还有没有追杀他。无论如何,别闹出幺蛾子便是谢天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