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好衣裳向外晃荡,走到一个大草地上,众多弟子捧着书卷往地上放。她蹲下拿起一个瞧着,边角略有烧焦的痕迹。 不远处一弟子叹息道:“可惜这么多好书,一把火全给烧的干净。” 一人整理着书卷道:“也不知哪家的刺客,竟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来方家惹事。” 那位弟子道:“听说已经查出来了,刚刚我在霜雪楼看着家主和那位沈公子了。”孔十蹲的脚麻动了动。 一人注意到歪来歪去的孔十,对她道:“姑娘,可有什么事?” 这是个眼神好使的人。 闻言孔十放下书站起来,问道:“你刚刚说沈老师他在霜雪楼?” 那人道:“沈老师?只有方家天字学堂的几位学生才能这么唤他,姑娘还是不要这么唤他得好。不过,沈公子确实在霜雪楼。” 外人喊沈垣为沈公子,喊他为老师的只听到疏玉一人这么喊过,现在多了个她。 孔十道:“不叫他沈老师,那他可有尊称?” 那人轻笑一声道:“是有许多人为沈公子起过称号,不过未曾见他答应过。因此诸位都唤他一声沈公子。” 孔十暗想:我认为美人这个称号挺适合他的。她问道:“这是怎么了?书都被烧到了。” 那人支吾道:“这……” 方家一整个严谨的守卫,昨夜悄无声息让人混进来烧了藏书阁一事,传出去便损了兰陵方家的颜面。可方家规矩严格,不允许门徒打诳语,这让这位方家弟子有些进退两难。 在他纠结时,孔十看到远处走来一个好欺负的对象,这位好欺负的对象后头跟着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他却浑然不知。她右手臂逐渐灼热,略微发麻,这是个不太令人舒适的信号。 她指着疏玉道:“你们能看到他身后后什么东西吗?” 那位弟子回头看,接着道:“没有,姑娘可看到了什么?” 看不到的东西,连修仙道的方家正统弟子都看不到的东西。 她突然站起来将书卷塞进对方手中,对着面前严肃考虑的方家弟子说:“哈哈哈我拉肚子拉出幻觉,你继续干活。” 她跟在疏玉后头,疏玉面如寒冰很是唬人步伐紧凑,吓跑了许多方家幼年小花朵。他拐了几处到了一座楼阁面前,正是遭遇火灾的霜雪楼。一二楼依然有人搬着大捧的书卷急匆匆往外,孔十闪过身避免撞到。 她站在外头顿了不过片刻便有人拉住她,是一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穿着方家校服,高傲的抬着头道:“你是□□派来的帮工?你是想逃跑?我一个小孩子都来帮忙,你竟然想逃跑!你不能走。” 方家弟子从小修行,即使这个矮她一个头的小少年竟然也有力气拉着她前进。孔十被□□两个字晃了晃神,总觉得她以前看过很多这样的字眼……一时不察被拉进去。小方朋友把她丢在二楼便自己找事做,没有管她。 在她准备偷偷溜走的时候,一道黑影从眼前略过,是个女子。四周却没人发觉,是只有她才能看到的东西。 难道是…… 黑影停下来微微侧头,是一张清秀温婉的脸庞。她朝着孔十勾起嘴角,紧紧盯着她,而后继续前行。 孔十的右臂灼热感更强烈了。 她跟上黑影,到的地方是三楼。二楼人来人往,三楼却是没什么人。黑影在一处房间前突然消失,她站在门口停了一会,伸出手推开门。门内空空如也,看布局像是一个谈话厅。 深处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她心中躁动像是什么鼓动着她前往,右手臂微微颤抖。消失不见的黑影突然出现在不远处门前,一阵风吹来黑影突然消散在四周,门打开疏玉提着剑追了出去。 她走到门前,方何曦与沈垣站在不远处。沈垣抬头看着她,没有戴白绫毫无阻隔的看着她,眼神深邃流转着光。 方何曦朝她笑了笑,对着沈垣说了几句话便离开。 孔十噎了会,靠着门口问道:“你看到那个,是鬼吗?” 沈垣握着手中的木盒子,向她走来:“不是。是一只魅傀儡。” 魅傀儡是以死去之人的身上之物为引,招来一些细微零碎的灵魂,制造成物品主人原来的样子。随着招引者修为越高超,制造出的魅傀儡也越发相近。之前出现在仙门的魅傀儡是宋家用来吓一个做坏事的门徒,让其招供。 魅傀儡的攻击力普遍不高,但是能够侵入人的意识,想让人忽视她便多半能成功。 看她的样子并没有伤害其他人,也没有造成恐慌。可是那个魅傀儡为何会让她看见?故意为之,还是她本身体质。 孔十看着他手中的木盒子,有一股很熟悉的气息。她问道:“这是什么。” 沈垣将盒子收起来:“不重要。”她只来得及看到木盒子上有一个字。 今日的阳光十分好,或许是夏天快到了。沈垣踏出门时偏头微微合眼,孔十跟在后头,叹口气掏出一根滑顺雪白的白绫递过去。 沈垣眼睛见不得太阳,这件事是她与他相处这些时间得知。他的眼睛见不得太阳光,却对灯光毫无反应。 他合着眼面向她伸出手,孔十又暗暗叹口气,罢了罢了。她握住他的一只手拉向她,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压,到了比她高一点的高度。孔十将白绫覆上他闭上的眼睛,学着他以往的样子系好。 窗边一个重物坠地的声音,她转过头。疏玉哆哆嗦嗦的爬上窗台,面色泛红目光游离。孔十默默把手从沈垣脑袋后头挪下来,笑呵呵道:“你这个小孩子,来的真不是时候。我差点就可以拔一根你家沈老师的头发了。” 疏玉面色红润,略微复杂道:“我觉得我来的很是时候。”他看孔十活像是在看一位行走的不受控制的流氓。 孔十严肃反驳:“不,太不是时候了。” 疏玉语塞。 他干脆不理她,拎着一个纸人跳下窗户对着沈垣道:“只找到这个,是纵鬼术。若是与鬼道有关,莫非是宋家?” 沈垣道:“若是他,难说。带给方何曦。”他将木盒子给疏玉,疏玉行个礼便跳窗而去。 孔十自从刚刚见到魅傀儡开始,右手臂便一阵阵的灼热,现在右手臂酥酥麻麻。撩起袖子小臂上依然是黑色的纹路,她甩甩手臂,满不在乎的朝外走。 沈垣抓住她的手,撩开她的袖子。孔十吃一惊,平时她想要制造一个不修边幅的形象,只有她对沈垣动手动脚言语聊骚。他又太乖巧不生气,导致她越来越放得开。 孔十洁白的手臂上是黑色的纹路,占据半个小臂。 沈垣握住她的手腕,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孔十老实道:“不知道。” 他又不说话,却握住她的手腕不放,气氛古怪。她抽出手来,将袖子撸下去,道:“这对我没有影响,就是偶尔会发热。相比这个,我觉得我昨晚的梦可怕多了,梦里总是有一个女人哭着喊一个人,叫什么孙逊?我都有点点心疼她了。” 沈垣道:“孙逊?” 孔十答道:“孙逊。”喊了一晚上,她把这个倒霉男人记得牢牢的。以往是能够看到鬼魂,莫非她现在连入睡都能感知到鬼魂。 沈垣说:“孙逊是孙家家主。” 她想起来曾经读到的关于国都孙家的寥寥事迹。 如今孔家是国都的一大仙门家族,十几年前却是两家相争——孔家与孙家。两家都是正派家族,当年门徒虽不及三大家族,但也是门庭若市。后来孔家与顾家相联合,孙家又出了一档子丑事便渐渐没落,导致当年孙家主被众人唾骂。至此孔家正式坐稳国都仙门家族的的位置。 原来那位孙家家主,是叫孙逊。 不过与她有何关系,偏偏她梦到了这件事。这位女子是谁,是原来的孔十吗?难道她在山崖下已经死去,魅傀儡必定是他人以物品为引方可制作成形。名门正派的孙家主与鬼道有什么干系? 当天晚上她又梦到了一些事情,更清晰。一位女子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正是她醒来那一天所穿着的裙子。女子遥遥站着,凄厉地喊道——怨咒、施庄。 她半夜醒来理理思绪,撩起里衣的袖子,黑色的纹路微微发烫。这东西难道是怨咒。白日里那位魅傀儡靠近她时,便会有如此反应。现在莫非又来了?她冲出门,沈垣穿着雪白的里衣立在房中。 “有谁来过?”她站到他身边,盯着窗外。 沈垣伸出手,掌中是一个巴掌大的人偶,他说:“魅傀儡。”这个魅傀儡与她梦中的女子除了大小相差无几,闭着眼睛似乎昏睡。 孔十严肃地说:“沈垣,我刚才梦到她了。她只是反复的告诉我两个词语,怨咒和施庄。怨咒,大抵便是我手上这个吧。” 沈垣将魅傀儡收在一个袋子中,他道:“施庄吗。”他拿出一枚传音符,符闪烁几下被接通,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沈垣?”是方何曦,只有他带着兰陵口音喊沈垣。 沈垣将事情简洁复述了一遍,那头方何曦语气严肃起来道:“施庄?那木盒子里头也写着施庄,看来那处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