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孔十道。大哥没理他，孔十仰着头看着他有点吃力，“大侠？”大侠依旧不理她。孔十叫苦，这不是又遇上了个什么鬼？还是个看上去很会收拾自己的鬼。她偷偷往后退了一步，面前的人不动，又退了一步，面前的人还不动。　　　　“这位大哥，多谢相救。小女子无以回报，只有这个。”语罢拔下头上的发带朝他扔过去，同时披头散发朝后面拔腿就跑。为了逃跑方便她将饰品全都放在包袱中不方便拿，唯有头上用来扎辫子的布条，一个墨黑色夹杂着金线的发带。孔家富有，里面的金线拆出来能换不少钱。　　　　不远处传来一阵波动。　　　　没多久孔十又跑了回来，对着男子打招呼：“大哥我回来了。”身后传来腐臭的味道，却踌躇着并没有靠近。男子站在月光下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光辉，像一座雕像。孔十吞口水，上前一步慢慢的靠近他距离一步停止，鬼使神差的抬起手想要摘掉他的白绫。白绫就在手下轻轻一抽便可以……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她发出短暂而惊讶的呼叫：“啊!”手腕的触感温暖粗糙，像是个活人。　　　　“做什么？”他问，嗓音冷淡。　　　　孔十想了会，这叫她怎么答。在逃跑路上被鬼吓太多次，刚刚又奇迹的出掌打死了十几只鬼，反而被一大群鬼追赶不得不逃回来，由于太过兴奋结果导致我色心大起想要非礼你。前因后果根本连不起来啊!孔十难得躁得慌。　　　　身后突然一声强大的波动袭来难以忍受的腐臭味将孔十熏得差点呕吐，她往前一步，这样就几乎贴着前面男子的胸膛。反正已经做了不可理喻的事情，多一件也没所谓，孔十自暴自弃。　　　　面前的胸膛僵硬了一瞬间，便将她扯到身后剑插在地上，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琴拨弄几下发出泠泠声响，腐臭味瞬间消失甚至之前细微的臭味也消失了。这琴声……是否在国都城外那个？　　　　男子抱着琴面向她，冷冷道：“回去。”　　　　孔十装傻：“回哪儿？在下志在四方，天地为家。”　　　　男子没有说话皱着眉头，孔十正琢磨着如何逃走，身体不受控制软趴趴的往下倒。　　　　“大哥，你这是要强抢民女？”孔十叽叽歪歪，“世风日下啊——”男子不理他。过了一会，孔十觉得自己吼不出声音，她张了张嘴——就是没有声音。这什么古怪的法术？老师必修法术？　　　　男子用臂弯夹起她御剑离去，孔十对眼前越发清晰的某个建筑有些眼熟，唉，还是回来了。男子将她扔在床上，用被子盖过她头顶便转身离去。　　　　……　　　　门外传来住客来往的脚步声，小贩出门行商，孔十才醒来。她猛地翻起身，昨晚她被盖住后不知怎么了便睡着。她的护卫们已经在搬行李，没机会逃走了。　　　　昨晚那人是谁，为何要阻止她。这个问题她在马车上还在思考，想她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孔十小姐又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谁能被她得罪。　　　　颠了将近一天，终于回到孔家。还未进家门，便听见车外一道清朗的男声道：“即日起孔十小姐进入十方山学习。孔十小姐，请吧。”如果孔十能够拒绝，她一定连续拒绝十八次。周围一双双眼睛盯着她，不得不去。　　　　孔十从一辆马车下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得上了另一座马车。她看着周围人或欣喜或渴望或嫉妒的眼神，深深的叹了口气抬着千斤重的腿踏上马车。　　　　马车上有一位老熟人，孔十看到他的瞬间就想跳下去管他下面有多少人。偌大的马车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对孔十来说显得不大宽敞。　　　　“好巧啊，大哥。”孔十打招呼，“今天没带剑啊。”座位上的男人对她微微颔首，孔十心想原来是十方山的人，怪不得要来抓她回去。又有些哀伤，被未来的大腿知道自己想要逃跑会产生怎样的后果，她真的不愿去想。于是她故意道：“真是好巧，昨夜在下出门运动竟然能碰上你。”　　　　男子沉默了一会，道：“运动？”　　　　“对对，运动。不然你以为呢？昨晚都怪我吃的太多撑着了，又怕旁人笑话，所以才半夜偷偷跑出去运动哈哈哈。”孔十全靠瞎说，男子也没拆穿他，倒是门外的白玉面具道：“半夜运动，孔十小姐真是好兴致。”　　　　“我自个也这么觉得，同道中人。”孔十面不改色。门外‘呵呵’一声便不说话了。孔十揉揉鼻子，有些心虚。气氛古怪的静谧，她没忍住问道：“我们这是要去见祭司大人？”　　　　男子又不说话，门外传来声音道：“祭司大人一直在云游，你见不到他的。”　　　　孔十道：“那就是去见我的那位老师？”　　　　白玉面具笑了声道：“你已经见到了。”　　　　谁？孔十茫然了一会，惊悚的反应过来——大哥，不会就是你吧？　　　　请问在老师眼皮底下想要逃跑并且不承认会有什么后果，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孔十身上的酸痛感比起前几天略有好转，但也架不住她昨夜神乎其技的猛然发功。　　　　她找着离她老师直线最远距离的位置坐下，马车突然刹车，她还没沾座便猛地向前扑去。比起摔疼更可怕的是摔在老师身上，孔十面无表情的扶着身下温热结实的手臂站起身来，一边胡说八道：“对不住啊。你身上的香料很好闻，不，我在说什么。”　　　　老师：“……”　　　　门外传来问候，“沈老师可无妨？刚刚一只鸟乱飞，差点撞上了。”　　　　孔十回应：”哦，空中的鸟没撞上，我撞上你家沈老师的。”　　　　沈老师依然面无表情，好像微微皱了下眉头？　　　　门外白玉面具仿佛呛到，“咳咳，你胡说什么呢？不、不用这么直白说出来啊！”　　　　孔十笑：“我说什么了？我刚刚撞上你家沈老师了？”　　　　白玉面具口齿不清：“你你你、传闻果然不可信。”　　　　“传闻？”　　　　“传闻孔十小姐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现在看来传闻确实不可信。”白玉面具声音焉焉的，接着正气凌然道；“看你如此，要是继续这样可会被赶回去的。”　　　　“疏玉。”沈老师终于开口。　　　　赶回去？孔十眼神亮了亮，那实在是太好了。只要继续这样就能被赶回去了嘛？太简单了。　　　　她咳了声道：“你知道我孔十是个天、额、天才，为何祭祀大人不亲自教我。”　　　　疏玉沉默了会，忍不住道：“你别小看沈老师，他在方家可不是谁都教的，要不是他低调肯定早就名扬天下了。沈老师他……沈老师他玉树临风……”　　　　“疏玉，闭嘴。”玉树临风的沈老师说道。外头立马没了声音。　　　　很沉着，来日方长。　　　　“玉树临风的沈老师，咱俩不拘泥于小节互相认识一下如何？在下名为孔十，唔，姑且是叫孔十。”她笑嘻嘻的，眉眼弯成月牙。　　　　半晌，听到他一字一顿，清晰的说道：“沈垣。”　　　　沈垣，孔十在舌尖默默念叨着。总感觉第一个字读音该换一换，她是魔怔了。清清嗓子，她说：“好，沈垣。”　　　　至此之后，马车内陷入了宁静。孔十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怎么撩拨疏玉，这小朋友都将嘴闭得紧紧的，当真是无聊透顶。无聊透顶的孔十掀开门帘，踏出去的脚瞬间收回。　　　　没想到，这马车是在天上飞。两侧是柔软洁白的云朵，悠悠的向后飞着，不知岁月的模样。　　　　十方山在靠近边境，百年来守护着皇城浩宇。十方山弟子多为修仙界翘楚，因此山底没有入山门。孔十说这表示十方山不欢迎在下，依在下拙见还是不要驳了这仙山的面子。沈垣提着一路上鬼哭狼嚎的孔十飞向山顶，疏玉胆战心惊道：“孔小姐像是要背过气去了。”　　　　沈垣拎着孔十后领冷冷道：“无妨，晕过去清净。”疏玉闻言立马闭上嘴不在劝说。　　　　半山腰是十方山修炼住宿之地，一群群穿着绿衣服的少年少女来来往往，孔十向他们嚎了几嗓子准备打下败坏声誉的基础，可惜下面的人似乎没有看见他们。突然拔高许多，冷风吹得孔十脸生疼，她扑棱几下识相的搂住沈垣的腰。手臂下的躯体突然僵直，过了会硬邦邦的声音传来，“放手。”　　　　孔十躲在他背后笑嘻嘻说道：“行啊，你放我走我就放手……哎哎，别松手，这可高了！我错了我错了。”察觉到后领的手松了松，孔十认怂将手松开转而用两根手指抓住他的外袍边。本想要抓住疏玉，他在后边有段距离抓不到。　　　　孔十被送进距离半山腰不远的一处住宅，人烟稀少。疏玉指了两处地方道：“这以后便是二位的住处，旁边是藏书阁。在下住在不远处，若有需要用传音符呼唤便是。沈老师，在下先退下了。”沈垣点点头，疏玉头也不回的溜走。　　　　孔十观察手中圆圆小小的一枚白色传音符，随手将它丢进口袋中。走进住处，进门是一处空旷的房间，中间只有孤零零的蒲团和休息处，再往里才是晚上休息的地方。孔十摸了摸拿起一个小瓶子颠了颠，突然感觉后方有人看着她，回过头，沈垣站在她身后默不作声。　　　　她被‘盯’得略不自在，想起他在空中想要松开她的举动，谨慎说道：“有什么事？”　　　　他道：“安生待着。”　　　　孔十听话的‘恩’了一声，心想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还能怎么闹腾，只有你们两个能闹腾了。我并非孔十也非有意顶替她，更不想当修仙界的翘楚。为了我未来的自由，对不住了大兄弟。看在你身残志坚的份上，我会照顾你的。　　　　沈垣沉默了一会，又道：“需要的东西告诉疏玉。”　　　　孔十：“恩恩。”　　　　“随我来。”　　　　沈垣将她带进隔壁藏书阁，藏书阁二楼有一张檀木小台子正对着窗口。窗外是十里繁花似锦，空中偶尔有鸟群飞过。在窗边她看到沈垣抽出一本书，露出白皙的手腕。　　　　沈垣见她半天没动静，不由得叫她：“过来。”孔十醍醐灌醒，“来了。”　　　　国都孔十小姐天才之名冠绝天下，众多男子为其倾倒。　　　　目前孔十小姐。　　　　正与一叠卷子两两相望。诸君，她决定了，有记忆以来第一个讨厌的东西是卷子。她翻了几下，安慰自己：起码废物文盲这一项，她不用演出来了。虽然很不想就这样打碎孔十小姐高洁天才的形象。但，事实不饶人。　　　　孔十将一叠纸翻的哗哗响，动作有力而简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十分有把握。她放弃了，靠着椅背开始观察沈垣。他本人捧着书看的入迷，感受到孔十的目光后皱起眉头，问道：“做好了？”　　　　孔十想问他眼睛束着白绫也能看见书，想了想觉得戳别人痛处不大道德，虽然她致力于被赶走，但这样的行为还是不要做了。　　　　“做好了。”孔十心中补充：只不过一题都看不懂。　　　　沈垣很诧异，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孔十就是这么觉得——这大概就是女人的直觉，她深沉的想着。　　　　对面的沈垣拿起试卷扫了几眼，手指微微收拢。啊，这是要对我失望了嘛？孔十欢喜的想。他将试卷放在桌上平静道：“往后努力。”俨然一副对顽皮弟子宽容的慈爱老师样子。孔十心道：不要压抑你自己，拿出刚刚试图扔掉我的魄力 。沈垣果然是个有魄力的人，在这之后从书架上挑了一堆书丢给她，孔十被书淹没不知所措。　　　　孔十随意翻了翻书，便不好意思的说：“沈老师我看不懂。”一些明白的文字凑成看不明白的意思，真是为难人。　　　　沈垣：“恩。”摸出传音符，“疏玉……”　　　　传音符一亮，疏玉的声音传来：“沈老师？”　　　　两个时辰之后，她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两个小时不停不休的向她教学，孔十现在脑袋发热眼前发白只差一口气。唯一值得她提起精神的便是兴致勃勃的疏玉小朋友，他爱学习的劲儿能让她研究上一整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