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医院大厅里一向来人满为患，挂号的，缴费的，排成了好几个长龙。　　　　蓦然脖子上特意带着条浅色的丝巾，以掩盖上面的瘀痕，她的嗓子在受到压迫后疼得她难受，吸进一口空气都刮喉，可她今天来不是来看这个，而是前几天早就和医生约好今天复查断了的手臂。　　　　蓦然其实并不需要来复查，她自己比医生还精通，内患外伤均疗之有效，但这个检查，是她来之前就已经约好了，她现在如果推了，也太可疑了。　　　　毕竟岑清瑶含着金汤匙长大，哪需要学什么医学知识？　　　　人群聚集在电梯旁边，有拎着早餐的，有拿着检查或者的检验单，还有年轻人为腿脚不便的家中老人推着轮椅的，形形色色的人面上都带着一层忧虑，蓦然落在最后，电梯来时人一窝蜂的，全涌进去了，等到蓦然之时，已经满满当当，再也放不下任何一只脚了。　　　　她只好又等下一班。　　　　四周骤然空旷起来，她孤零零的候在电梯口，看着不断上升的楼层，生出难得的心累感。　　　　任务是越来越难了，男主也是越发让妖头疼了。　　　　下一波人又开始聚拢，电梯再来时，蓦然这次又被挤到了电梯最里面，很快她的身影就被周围众多人给掩盖了下去。　　　　“麻烦按一下11楼，谢谢。”　　　　声音不高，笼着层烟雾似的，但是不知为什么带着层疲惫感，电梯关闭的前一秒，她听到了这个声音，精神不由的一振。　　　　路术章的声音。　　　　她来医院看骨折，路术章来医院……　　　　做什么？　　　　路术章在九楼就下了，蓦然在十三楼的骨科复查，果然骨头还没长好，医生给她重新接骨的时候，蓦然心不在焉的，想的全是路术章的事。　　　　蓦然其实是个心态极平和的妖，除了对成仙执念很深，其余之事，她都不甚在意。几天前的事在酒吧包厢里发生的那场关于复仇与谋杀的事，她后来虽觉得有些心惊，但对此最在意的是…………　　　　都差点把我给掐死了，能不能大方一点多减点无情值，让我早点成仙。　　　　复查完了她坐电梯下楼，鬼使神差的，按了11楼。　　　　在医院一楼大厅里她等电梯等着无聊的时候，正好就把一旁墙上贴的医院楼层布局给记下来了。　　　　九楼，心理科和精神科。　　　　而系统没有提供任何关于路术章是否有心理疾病的资料。　　　　“叮。”　　　　电梯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九楼所设科室就注定病人不会如其他般一样多，当她踏出一步，都能听到空旷的足音。　　　　她不知道路术章在哪个房间，她甚至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离开了这一层，但蓦然就是心底腾起那种野兽的直觉。　　　　这件事很重要，或许会成为她和路术章关系的转折点。　　　　路术章靠在窗户边，他清楚知道自己精神并不好，现在正是一天内的上班时刻，楼下公路上车水马龙，指尖伸进裤兜里刚碰到烟盒和冰冷的火机，瞥见旁边的禁烟的标志，无奈的缩了回去。　　　　洁净明亮的玻璃上映出个人影。　　　　路术章忽然有点想笑，最近这个女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还喜欢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上次还没让你怕我？”　　　　楼下的公交车晃悠着到站了，男女老少涌上去，他目送着车远去，收回目光侧过头来看她。　　　　她到底是真傻还是装作不知，他真的对她动了杀心，甚至差点就成事了。　　　　“要是我是你，估计也会杀人，”蓦然慢慢走到旁边手搁着窗户护栏上，回忆起遥远的一段经历，大道路上一个人太孤独，她也有几个至交好友。　　　　只不过魔族为了她的血不择手段，她的好友自是没有逃过，蓦然以身做诱饵，拼尽全力斩杀了他们。　　　　“我能理解你想杀我的冲动，也明白你对我恨之入骨。”岑清瑶和路术章极少，或者说根本没有这么心平气和谈话的时刻，出乎自己意料的，路术章此刻听着她的声音，竟然也不似往常刺耳。　　　　“所以无论你想做什么，都算是情有可原。”蓦然苍老灵魂看这些二十多岁凡人的喜怒哀乐，爱恨纠葛，讲道理，她经历得不多，看不出个什么道来，但人间至理，修仙界也适用。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要是不报长留心中，除了佛修那类人，恐怕皆会留下心魔难以成大事。　　　　“嗤，”路术章低笑一声，这女人突然不知着了什么魔，竟然跑过来朝他讲大道理，亏他还认真听了许久，“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很讽刺吗？”　　　　“我想要你死，我想要岑家跨台，这对你来说……”路术章眼睛眯起来危险的看着她，语气很认真。　　　　“也能接受？”　　　　“我……”　　　　“路术章，路术章是哪位？”　　　　蓦然正欲开口，旁边的护士站里里突然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喊声，话题迅速被转移了，路术章丢下她，一个人走到护士站前，开始在费用清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请拿着这个，在一楼缴费和取药。”护士递给他一张单子，态度既不热烈也不冷漠，蓦然扫了一眼，一溜串的药，打了快半张纸。　　　　等等……　　　　氯氮卓片，单盐酸氟西泮胶囊，舒乐安定…………　　　　精神安定类药物。　　　　果然。　　　　路术章真的有心理疾病。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照理来说，如果是她来这个世界之前，系统应该会有显示。　　　　那么就是她来这个世界之后。　　　　路术章提着一大包药回来，眼帘垂着，蓦然刚才就觉得他眼底黑影浓重，还以为是他熬夜喝酒逛吧之类所造成的，现在看来，他只是过度失眠了而已。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系统，告诉我。”　　　　蓦然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旁边是微信自主挂号机，机械的声音和系统的混在一起，她凝神听着，眼睛却不由自主的，追着路永章的脚步。　　　　“叮，经查询，路术章是因为两天前差点杀人才导致失眠，情绪烦乱。”　　　　原来……　　　　“岑清瑶，”路术章走到她的身侧，手中拎着的装药的塑料口袋顺着惯性撞上了她的腿。　　　　“我一定会毁了岑家的。”　　　　“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