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印晓寒大步向前一把拽起时迁的衣领,将他拎起来。 时迁没有做任何的反抗,也没有下命令让身旁的人偶帮他,只是任由印晓寒拽着,头偏向一边,不以为意地回答道:“看不出来吗?杀人啊……” “你!!”听到回答后,印晓寒的神情一凛,抄起拳头就准备再揍他一拳。 “住手!”羽夜再也按捺不住,用身体挡在时迁的面前,“别打他。” 印晓寒及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有打到时迁,但还是穿过了羽夜的身体,他望着横空出现的她,问:“你是?” 羽夜回答道:“我叫羽夜,是时迁死去的妹妹。” “妹妹?”印晓寒语气透着疑惑,“我没听说时家还有另一个孩子。” 羽夜老实承认:“我是养女。” “呵呵。”仍旧被拽着不得动弹的时迁,嘴角划过一抹嘲弄,“你也看得见她吗?” “你在说什么看得见看不见……”印晓寒面露不解,但看到羽夜就在时迁的眼前,而他却依旧瞳孔毫无焦距的样子,一切昭然若揭,“原来如此,你‘看不见’。” 印晓寒松开手,时迁颓废地倒在地上。 “很可笑吧,作为继承人却没有能力什么的。你可以大肆宣扬这个秘密,我也受够了,这个要靠谎言维持下去的身份,不要也罢!” “宣扬?”印晓寒嗤之以鼻,“我可没有那样的恶趣味。” “对不起,时迁那样的伤害你,我从没见过那样暴戾的他。”羽夜飘到我跟前向我道歉,眼神中还残留着对刚才所发生之事的惊恐。 “……” 我摸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脖子,实在无法轻松地说出“没关系”这三个字。 “已经……不愿意再帮我完成愿望了吧?”见我迟迟没有回答,愧疚与不安慢慢涌上羽夜的脸,眸光更是像希望落空般慢慢暗淡下来。 哎,这个真的有点抵挡不了啊…… “这几天你鬼鬼祟祟的都是因为她吗?”印晓寒问。 “恩。”我捡起地上的护身符,拍去上面沾上的泥土,递到时迁的跟前,“收下吧。” “谢谢。”尽管他没有接下那个护身符,但羽夜还是开心地向我道谢,“能帮我带最后几句话吗?” 当她说到“最后”两字时,我的心一揪紧,点了点头。 “她说:‘我要走了,别一直沉浸在自责中,无法自拔。你也好,邱楠也好,还有父亲,我的死不关任何人的事。你也知道的,我从小体弱多病,如果没有被父亲收养,早在很多年前就死掉了。父亲的那个药带来的只有思维的混乱,我的死真的是寿命将至。’” 很讶异又听到了“邱楠”的名字,但我没想太多,只是一句句重复着羽夜说的话。 “你……都知道?”时迁终于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眼光四处游离找寻着什么,最终还是苦笑着低下了头。 “恩,那些药的事,作为试验品的事,还有……”羽夜低下头,难以看见她作何表情,“你喜欢邱楠的事。” “……”时迁没有回答。 “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的话,我会很开心的,不过我现在都知道了,所以就不怪你们啦。” “……”时迁依旧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很早就发现我了呢?还是根本没有发现我呢?会不会觉得现在的这一切,也是不够相信的呢?你想起昨天的弹珠……” 羽夜一下子问了很多问题,我甚至来不及一一陈诉出来。 原本以为时迁还会继续保持缄默,但他却抬起头,脸上甚至闪过那种宠溺的温柔,“总有种跟屁虫的感觉呢,那种错觉真的让我恨不得甩自己几个耳光,真正确信的时候,是昨天那个女的像傻子一样爬到池塘里,捞起那些弹珠。那么任性的要求,估计只有你能够提出来,也只有你会知道这个池子里除了鱼还会有这些玩意。”他一直述说着,话语中难得听不到之前的恶劣语气,像是回忆着,他闭上眼眉头却依然紧蹙,“冬天去冰冷的池水中捞弹珠,站在拐角处去吓经过的行人,那个护身符里有头发吧,去别人的头顶拔头发什么的,那些幼稚又无聊的把戏,我都被你唆使去做过,如今死了,你的恶作剧还是一成不变。” 恶作剧?我以为自己听错了,羽夜会是这样的人……吗? “嘿嘿,被发现了。” “对不起,我可能没你想像的那么好。”话是对着我说的,羽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我被骗了? “还有,别把心脏给那些低贱的人偶啊。”时迁有些痛苦地抱住头,表情纠结扭曲,“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请不要这样想,他们同我们是一样的,一旦被创造就有了存在下去的意义,小迁,求父亲放过陆夜和柒羽吧。” “那你呢?”时迁一拳砸在背后的墙上,“谁来放过你?” “我?”羽夜苦笑着,“我已经死了啊,别再拘泥过去,忘了吧。” “那封信呢?说喜欢我什么的也要忘了吗?” 时迁的一句话,像是落入湖中的巨石,激起心中久久不平的涟漪。 “……”短暂的沉默后,是羽夜带着苦笑的回答,“那也是个玩笑。” 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太可笑了,我只能重复着羽夜的话语,又不能模仿她的语气,改变一个语气词便会拥有不同的感情,时迁看不到她的表情,看不见她的眼神是喜是悲,真真假假,谁能察觉,谁能评断? 我没有重复她的话,羽夜有些急了:“帮我说,求你了……” 我抿着唇没有答应。 “她说那只是个玩笑。” 印晓寒见我迟迟不说,便开了口。 “我不要听你说!!”时迁怒吼,将视线对准我,“你说,是不是真的?” “……”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眼前的羽夜明明是口不对心,如果我重复了这个谎言,到底对得起谁,又对不起谁? “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时迁从我的死亡阴影中解脱,想告诉他我的离去不关任何人的事。他是个可悲的孩子,真的已经承受了太多,亲人的离去,喜欢的人无法睁开双眼,家族给予的压力。我很后悔自己在死前写下那封信,甚至将一直隐藏的那份肮脏的喜欢,全都表述出来。我明明死了啊,这样的留恋只会给活着的人,带来烦恼而已。我喜欢时迁,但我希望这样的烦恼不曾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羽夜虔诚地哀求着我,“所以拜托了,说吧,说那只是个玩笑。” “……是的,她说那只是个玩笑。” 我不得不去照做,原本我就是帮她完成心愿,做多余的事只会违背初衷。 而这份喜欢到底也只是天人永隔,只能被当成一个玩笑。 “是吗?”时迁听到这样的回答,闭上眼靠到身后的墙上,脸上露出几分释然,“这样啊……” 或许时迁始终认为这只是个玩笑,在不相信的同时又害怕那个真实的答案,一直在找出口,给自己一个安慰,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像羽夜说的,他是个可悲的人。 羽夜继续让我说:“邱楠在等你,你应该过去看看。她是个好女孩,如果她醒了,能为我之前所做的恶作剧,向她道歉吗?” “……你自己去。” “可是我要走了,你还会想我吗?” “不会!” “真的吗?好无情啊……” “……要走赶紧走。” “你这样毒舌,可是要下地狱的。” 尽管听到时迁那样决断的回答,羽夜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伤心,像是平常的谈话般自然,甚至笑着说着“诅咒”他的话语。 “恩。”他低下头,将脸埋到自己的臂弯里,“那正好就遇不到你了。” 羽夜一愣,接着笑了,就如我初见她一般,那笑容就像阳光下的雏菊般明媚绮丽,温暖都融化在这样不带瑕疵的笑里,她飘到时迁跟前隔空亲吻了下他的发丝,轻柔地道了声“再见”,便消失在空气里。 我知道她是真的走了,永远地。 “她走了,你可以抬起你那张哭脸了。”这话,是印晓寒对着时迁说的。 哭了? “谁哭了!!”时迁像炸毛的狮子,立马抬起头否定,但来不及擦去的泪痕,还是暴露了他哭过的事实。 他脸部一直紧绷的线条也因为哭过柔和了不少。 之前学长说过时迁更像人偶,缺乏了感情,冷酷残忍,但现在看来,他却像个孩子,会哭,会发泄自己的感情。 只是,身边一直陪伴的人已不再。 对于羽夜,尽管她有些任性地做着自己的恶作剧,但我从没改变过对她像雏菊的看法。 之后,我在看书时了解到了关于雏菊的花语,便更肯定了我的想法。 ——隐藏在心中的爱。 她用一个谎言掩盖了自己的喜欢,还对方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