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三日清晨徐知诰一行才驶入升州城,春寒料峭的天气,街上的行人却不少,熙熙攘攘的,比起濠州还要更繁华一些,只见左右两边商铺林立,不时有老百姓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一位中年男子,头戴纶巾煞有介事指着骑在马上的徐知诰说:“这位就是去年新上任的升州刺史徐知诰,据说他的义父就是当今的大都督徐温,此人有勇有谋,是个不错的人才,吴王很是倚重他呢” 另一位个子高一些的同伴愤愤的说:“我看未必,自古都是奸臣当道,这位徐温在朝堂上一呼百应,就连吴王杨隆演也对他礼让三分,我听说他的长子徐知训在广陵骄横跋扈,弄得民怨四起,这位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都是一丘之貉! 众百姓一时间争论不下,见马队过来纷纷散开,生怕自己冲撞了这位贵人,敖鱼掀起帘子看着外面的商铺轻声说:”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上好的玫瑰汁子,我近来食欲很差,唯一想吃的就是玫瑰晨露茶,秋月递给她一个手炉说笑着接话说:“我记得以前阿蓉最擅长煮这个茶,可惜她被你派出去办别的事情,走得急也没交待我一下,等一会进府安顿下来我就出来找找看,定叫夫人满意” 进了升州府衙,敖鱼下了马车,果然见着一个挺大的院子,里面的陈设跟芳洲苑很是相似,小鱼看到自己住的厢房门前真的如徐知诰所言移种了几株茉莉花树,此时花期未到,只剩的几根枯树枝在寒风中摇摆,她想像着再过几个月这里全是淡淡的花香该有多美,虽然她从小没见过母亲,但是她留下的衣服上全是这种味道,父王说那是母亲最喜欢的花,老猫心情好的时候曾告诉过她说这种花叫茉莉花,以前还有人谱成曲子传唱,也不知道老猫到底去过哪些地方,脑袋里总装满了奇怪的东西。 她转头看着徐知诰柔声说:“知诰,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你” 徐知诰看她眉间的愁云散了不少,心里很是安慰,柔声说:“跟我别那么见外,你安心住着,我查过了,在濠州要抓你的那个墨家公子根基也是在升州,他们一向神出鬼没,我们还是处处小心为妙,我在府苑周围设下了不少机关,如果你要出府,就通知阿文带你去,我叫他备了不少的侍卫,以防不时之需。这会子你慢慢收拾,我先去议事了。” 敖鱼想起墨玄,也不知道阿蓉那边进展如何,忙笑着说:“快去吧,别误了正事” 十日后敖蓉和众多女子在集市上被墨庄的新管家林之章买了来,她们随着侍卫来到升州郊外的圆通寺,敖蓉记得敖鱼的嘱咐一直没敢多问什么,她们跟着林管家在寺院地下避过各种机关如走迷宫一般的在里面穿行了有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一扇暗金色的大门前,有个女子悄悄地说:“也不知道这里的主人为何要住到地下,真的好奇怪啊” 林管家转过身子严肃的说:“刚才是哪位小娘子说话?请随侍卫领一百文钱就离开,你不适合留在这里。 余下的姑娘们都不敢再说话,林管家推开大门,只见大厅中央放着一个石狮子,不过奇怪的是它的东南西北四个口中都好似放有东西,侍卫们带着她们排成两排坐在地上,就启动了机关,昏黄的灯影里从石狮子的口中缓缓爬出许多的黑蛇,昂着头,吐着信子四散游走,一时间胆小的女子早已吓得四散奔逃,敖蓉心里暗想:“阿姐的夫君墨玄可真是个捉摸不透的人,选个侍女还要求这么多,只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时间一到,大厅的灯忽然全部亮了起来将这里照得如白昼一般,厅内就只剩下阿蓉和另外一位女子,大家定睛一瞧才发现地上的蛇背后都有一条细细的线牵引着,若不仔细瞧很难发现更何况是在昏暗的环境中。 林管家赞许的看了她二人一眼,说道:”二位今日表现不错,还有最后一关要过,请随我来”,他们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隐隐有野兽的吼叫声传来,敖蓉更觉得困惑了,他们走进一个院子,看着屋内摆放着众多的食材,林管家笑着说:“最后一步自然就是考验两位小娘子的细心程度如何了,屋子里有一种草药是公子要喝的,此草熬制的时间为一刻钟,三碗水煎一碗水,时间多一分则苦,少一分则腻,两位这就开始吧 敖蓉皱着眉头想这墨玄到底葫芦里卖的啥药啊,她看那位女子镇定自若已经开始熬制了,自己也忙开始煮起来,手忙脚乱中将汤勺掉在了地上,这下可麻烦了,她着急的将它冲洗干净,香却已经烧完一大半了,那女子看她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好不容易剪好了药,阿蓉端着药忐忑不安的走进墨玄的屋子,只见他闭着眼坐在床榻上练功,额头的汗珠直往下滴,她正胡思乱想着听到墨玄说:“把药给我端来!” 阿蓉急忙将盘子举过头顶,递到他手边,墨玄端起药的瞬间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味,那是敖鱼最喜欢的味道,虽然眼前这个女子用别的香盖过了,却瞒不过自己的鼻子,是你吗?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他不动声色的喝完药说到:“这位姑娘留下贴身照顾我,剩下的那位姑娘负责其他事情。” 那位女子惊讶的看着墨玄连自己熬的药都没喝就选定了阿蓉不由暗暗叫苦,她此次来是奉了主人的命令务必尽快解决墨玄,现在看来计划还得暂缓,她压抑住心头的不满,低声称是。 林管家交代完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放阿蓉回房了,墨玄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说道:“林伯,叫凌风进来。” 凌风进到屋里,抱拳说:“公子有何吩咐?” 墨玄冷冷的说:“吩咐下去给我暗中盯紧这个叫阿蓉的丫头,还有咱们的人马筹备的怎么样了?” 凌风沉声说到:“我已经寻了一批孤儿在训练了,只是需要时间才能有所成,如今文家得到徐知诰的暗中相助,挤走了我们不少的生意,公子作何打算?” 墨玄点点头说:“避其锋芒!如今明线上的生意损失一些不要紧,重要的是养一批有战斗力的侍卫,你拿我的令牌去广陵找黄修,暗线的全部生意都在那里,需要多少钱跟他说” 凌风心里暗暗诧异公子一直在青云山学艺,在墨庄就呆了半年左右就已经将核心的生意了如指掌了么?看来墨家再起之日指日可待,语调中带了隐隐的欣喜说:“是,谨遵公子指令” 墨玄想了想又唤了林管家进来说:“林伯,把你从广陵临时抽调过来辛苦你了,我已经派人将你家人安插在升州的通源钱庄,你放心,我墨家绝不会亏待你!” 林之章在广陵时就听说墨老爷的独子墨玄是个人才,如今看他虽遭此巨变对敌人冷酷无情但是对墨家原来的旧人还是颇为照顾,顿时心下感激的说:“多谢公子恩德,我明日再为您挑选几位得力的侍女” 墨玄点头说:“好,挑一些笨点的,有胆色的来。” 敖蓉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阿姐临行前一再嘱咐自己要注意观察墨玄的身体情况,每隔七日汇报一次,可在她看来,那位主子除了眼睛不便,并无异样,而且如此顺利的就成了贴身侍女总是透着一些蹊跷, 她想了许久也没有头绪,不由懊恼的将头埋在被子里想:“不管了,处处小心就是了,自己有内力在身,谅他也伤害不了自己。” 她刚睡下就见和她一起留下的那名女子走进屋子,亲切的拍了拍她的被子说:“你叫阿蓉是吧?刚才林管家叫大家用膳,我看那饼挺好的,就给你也带了一个,放你床头了啊” 敖蓉从被子里露出圆圆的脑袋来说:“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们可要一起服侍公子了,我们互相帮助怎么样” 那位女子轻笑了一下说:“你叫我云锦就好,看你年纪尚小,你家人呢,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呢,如今的世道这么乱” 敖蓉听她嘘寒问暖的关怀自己,心里觉得高兴极了,按照之前阿姐教的说辞说了一遍,两个人同病相怜,相谈甚欢,敖蓉心满意足的躺下暗暗心想:“总算没那么孤单了” 这几日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墨玄的起居,对他的喜好和习惯渐渐熟悉了起来,而云锦时不时还会提醒她一些细节,敖蓉与她更加的亲密了。 这一夜刚到寅时一刻,她听到外面有练武声,忙匆匆梳洗了赶到墨玄的屋子,看他站在屋外的大厅中,一身黑衣,外罩了一个棕色的长衫正在练剑,他听到动静停下来,向着她走来的方向说:“参茶给我” 阿蓉应了,急忙递上参茶,却见他并不喝,冷声说:“怎么?这么急就要投毒了?” 说着反手拧住阿蓉的胳膊,敖蓉一时躲避不及被他紧紧的箍住,墨玄冷冷的喊到:“林伯,打发她走!” 敖蓉痛的冷汗直冒,大声辩解到:“参茶没有毒,我亲自熬的,刚才云锦也尝过的!不信你问她!” 墨玄并不搭话,忽然用力将她推到殿角,和迎面而来的云锦对打起来,几个回合之后就一刀插入她的后背,又狠又准,殷红的血喷射而出,有几滴落在了敖蓉的衣衫上,云锦咬破了嘴里的□□,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就气绝身亡。 敖蓉看到此景心里莫名的后怕,倘若刚才云锦按兵不动,那么投毒的罪名就是自己背,今日死的就该是自己了吧,她这才意识到这趟任务的危险性,急忙低头求饶到:“奴婢该死,奴婢自愿受罚,只求公子别赶走我。” 墨玄哼了一声说:“谅你也没那个胆子,如有下次……” “如有下次,奴婢愿自行了断!”阿蓉急忙接话说到 墨玄摆手说:“去准备早膳,记住我说的话!”,说完就吐出一大口鲜血,林管家急忙扶住他说:“何牛交代过最近这段期间公子不能用内力,这可怎么办才好” 墨玄皱眉用剑支撑着身体虚弱的倚在门框上,手里的剑无力地垂下,他看了一眼敖蓉说:“煎药去” 敖蓉暗暗心惊,原来墨玄如今这般虚弱么?虽刚才应付了刺杀,却也拼尽了全力,如此看来只怕距离他内力恢复那一日又得延长了,不由暗暗的叹了一口气。 七日后,敖鱼从园中水井的冰鱼腹中取出纸条,看阿蓉写的信,心里暗想:看情形,墨玄暂时不会找自己麻烦了,等平安生下孩子,就可以和蓉儿返回东海,和父王团聚了,想到这里心里不由的充满了希望,几个月后,墨玄喝下的龙草汁失去效力,他复明之后,自己和他还能回到从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