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除了游戏公测,还是原主的生辰。 下午上线前,姜茴还计划着要提前下线的,结果稍不留神,这下线时间非但没提前,反倒还延后了。 因此姜茴甫一下线,便径直冲进了小厨房,翻出面粉袋子,撸起袖子开始和面。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每年过生辰都要吃一种模样精致的糕点,叫作蛋糕。在最初被赶出家门搬来这里住的那几年,原主的那个爹还会在她生辰当天给她送来蛋糕,后来……后来就只有原主自己给自己买了。 姜茴在网购平台上看过蛋糕,小小的巴掌大一块糕点,模样煞是馋人,但它的价格却不似它的模样般喜人。很贵,不是眼下入不敷出的姜茴可以承受的。 蛋糕,姜茴是没办法给原主买了,但是也没有谁规定过生辰就一定得吃蛋糕才算数,不是吗? 姜茴决定给原主过一个不一样的生辰,没有蛋糕,但她们还有长寿面啊! 前身姜茴过生辰,她的爹娘就会给她做满满一桌她爱吃的菜和一碗简简单单的长寿面。 长寿面寓意长命百岁,如今原主已逝,姜茴做这样一碗面给原主,不免显得讽刺。再更进一步说,本身姜茴替原主过生辰这一举动就是毫无意义的,毕竟逝者已矣。 可姜茴有她自己的想法,诚然原主已逝,可是她占据了原主的身体,并且还拥有了原主大部分的记忆。从原主的记忆中,姜茴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她对自己每次生辰的看重。 原主是想要好好的过这次生辰的,只可惜…… 所以,姜茴决定替原主过这最后一次生辰,就算作是她所占据的这具身体与她的原主人最后的道别吧! 以后,尘归尘,土归土,她就只是姜茴了。 小厨房里,姜茴手上下劲,顺着一个方向不断揉按掌心下的面团。一边揉面,姜茴一边还不忘用搭在脖颈上的毛巾擦汗。她现在还是太虚了,动不动就汗流浃背,满头满脸的虚汗。 揉面是个技术活,但它更是个体力活,对于如今的姜茴,尤甚。 总算感觉掌心的面团韧性差不多了,姜茴直起腰,狠狠粗喘了几大口气。 用拳头在面团的正中捣出一个小窝,然后在小窝里加入姜茴一早备好的鸡冠油,将油面揉匀,再将之切分成几块,搓至手指粗细的长条。 姜茴找来一根细筷子,在每根油面条的中央压出凹槽,然后往凹槽里加入她用榨汁机打成糊糊状的香菇鸡蛋馅儿。将加完馅儿的油面条凹槽两边捏合,揉搓,直至完全看不出痕迹。 如此,这做夹馅儿长寿面的前期准备工作就算是做完了,而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拉面,尤其拉的还是夹馅儿面,对于做面人那就不单单只是考验其自身的体力了,技术、手法以及经验,这三样都缺一不可。 此外,长寿面讲究一根到底,这就又大大增加了姜茴拉面的难度。 终究是换了一个身体,陡然要完成如此高难度的拉面,姜茴心里其实也有些虚。所以,她预留了一根没有夹馅儿的油面条试手,等手上的感觉回来了,才正式开拉夹了馅儿的油面条。 用冷水洗了把脸,止了止满头不住往外冒的虚汗,姜茴从料理台上拿起一根夹馅儿的油面条,两手捏住夹馅儿油面条两端,然后深吸一口气。肥硕的双臂慢慢舒展开,与此同时,她两手间的夹馅儿油面条也跟着被慢慢拉长,拉细。 轻轻一抖手腕,变细的油面条在姜茴手里就如那蛟龙出海,姜茴再抖,蛟龙变作狂舞银蛇。只见油面条越来越细,越来越细,从手指粗到火柴棍,也不过就是在姜茴手腕的几抖间。 毕竟是夹了馅儿的,加之换了一具身体,感知总略有偏差,姜茴对自己拉出来的面条粗细并没有要求太高。拉到火柴棍粗细,她便罢了手。 刚好电磁炉上烧着的水也开了,姜茴揭开锅盖,热气氤氲中,她小心的将拉好的夹馅儿面条放了进去。 煮面的同时,姜茴继续拉第二根夹馅儿寿面。 等头一根面煮熟出锅,姜茴的第二根面也已经拉好了。 将头一根夹馅儿寿面捞出,一圈圈盘进广口大碗里,浇上姜茴早先预留下用来做素汤汤底的鲜美鸡汤原汤,盖上两个煎得金黄却有流动软黄的荷包蛋,再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一碗看着简单,吃着却其实另有乾坤的长寿面就这么做好了。 没有急着将第二根夹馅儿寿面下锅,姜茴甩了甩用力过度发酸的手,然后端起面碗走出了厨房。 她下线的时间本来就已经迟了,再加上一番揉面做面又耗费了不少时间,眼看着就要过7点了,她得赶紧把面给刘大妈送过去,要不大妈该等饿了。 颤悠悠将滚烫的面碗搁到小桌上,姜茴搓着被烫得有些刺疼的手指打算去开门。 说来也是巧了,姜茴的手刚放到门把手上,门铃就响了起来。 姜茴一看猫眼,门外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要去送面的刘大妈。 顺势打开了门,“大妈,我正想给您把面端过去呢!”姜茴细声细气道,“您来得正好,我也不用再端来端去了,您就直接在这儿吃吧!” 刘春梅听女孩如是说,看了眼桌上那碗热气腾腾的面,转而又看向女孩,眼神里尽是说不出的疼惜与怜爱。 “你这孩子怕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 姜茴被问的一愣,表情茫然的看着刘春梅。 今天是什么日子?除了游戏公测,原主的生辰,难道还有什么别的特殊含义? 刘春梅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隐带着几分宠溺道:“傻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怎么你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话落,刘春梅将藏在背后的手伸了出来,露出手上提的蛋糕盒。 “大妈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现在都喜欢什么,也没敢乱买,就给你买了个蛋糕。”刘春梅把蛋糕盒往姜茴手边递了递,“快拿上,瞧瞧喜不喜欢?” 刘春梅是怎么知道今天是原主生日的? 这事儿说起来倒也简单。 原主那爹给原主送蛋糕,刘春梅碰到过。后来,原主自己给自己订生日蛋糕,那快递刘春梅也碰到过。如此一来二去,再加上刘春梅对身世凄苦的原主本就存着几分怜惜之情,也就记住了这个日子。 往年刘春梅也不是没想过给原主买个蛋糕庆祝一下,可那会儿原主是个什么样子,纵使刘春梅的心再火热,也在原主的冷漠无视下,凉透了。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小姑娘终于看开了,愿意走出来了。刘春梅一个留守老人,日子过得不是不寂寞的,现在有个小姑娘常在耳边‘刘大妈、刘大妈’的叫着,她自是乐得多看顾着些。更何况,这几日她也吃了小姑娘不少了,买个蛋糕也是应该的。 接过蛋糕的姜茴,眼眶一下就热了。 今天这生日虽然是给原主过的,可姜茴却明白刘大妈的蛋糕不单买给原主,同样也是买给她的。 能够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死而复生,是姜茴的幸运,却也是她的不幸。前身在流徙途中,她失去了她挚爱的双亲,她以为从此她将了无牵挂,直到在这个世界死而复生,她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了无牵挂,一无所有…… 初来乍到,她的心有多空旷孤寂,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不过现在那里终于发起了一丝暖意。 抽抽鼻子,压下泪意,姜茴笑着对刘春梅道:“大妈买的,我肯定喜欢。谢谢大妈!” 刘春梅斜她一眼,“你这孩子,谢什么,你给大妈做了这么多顿饭,该是大妈谢你才对。”说着她走进屋里,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面,咂舌道:“这面我怎么看着不像买的挂面,瞧着倒像手工面。” 姜茴嗯了一声,道:“是我自己和面做的,您赶紧坐下来吃吧,要不面该糊了。” 刘春梅也没跟她多客气,说坐下便坐下了,拿了筷子便准备吃面。 撇了油的鸡汤很清澈,零星漂浮的几朵翠绿葱花很清香,两个荷包蛋也是煎得相当的漂亮,但最吸引人眼球的,还是那安静蛰伏在汤里的面条,呈现出淡淡米黄色的面条,很细,却又是圆滚滚的。 刘春梅先喝了一口汤,热烫的汤水入喉,鲜味还锁在舌尖,那份别样的暖意却已经化到了心里。 刘春梅忍不住喟叹一声,这孩子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出众了! 捞起一筷子面条,正要往嘴里送的刘春梅突然噫了一声,讶然道:“这面有馅儿!” 随后,刘春梅又将筷子往上提了提,细细的一根面条犹如蛟龙出水,见头不见尾。 刘春梅脸上的讶然之色更重了,连声音都不自觉拔高了两分,“这碗面只用一根面条做的吗!?”语气里带着匪夷所思。 姜茴笑着点点头,道:“这是长寿面,必须一根到底。大妈,我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想到小厨房里拉好的面条,若是再不下锅就该串味了,姜茴对刘春梅说了一声,“大妈,您先吃着,我回厨房把我那份面下了。” 刘春梅盯着进厨房的姜茴的背影打量了一会儿,孩子还是那个孩子,但是感觉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摇摇头,刘春梅没有再多想,人家孩子性格越来越好,这是好事,不是吗? 姜茴端着面碗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刘春梅吃一口面,停一下,对着面条看一会儿,再吃一口,再停一下,再对着面条看一会儿……仿佛怎么也看不够那碗里的面条似的。 看到姜茴走过来,刘春梅就像个孩子似的,一脸神奇的问姜茴:“你这面条是怎么做的?这么细,这馅儿是怎么包进去的?” 姜茴也不藏私,一边吃面一边给刘春梅讲夹馅儿长寿面的做法,直把刘春梅听得叹为观止。 这夹馅儿长寿面,虽说面条中间夹了馅儿,可面条吃起来依旧劲道,中间的馅儿并不影响面条的口感,只让面条嚼起来更多一分鲜甜。 等两人的面都吃得差不多了,刘春梅不无探究的问:“小慧,你这做菜的手艺都是打哪儿学来的?” 姜茴迟疑了一下,然后笑着道:“我看网上做菜的视频教程学的。” 刘春梅不疑有他,毕竟网上有关于做菜的视频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很泛滥了。 姜茴见刘春梅信了,便低下头去喝汤,掩去眼中的愧色。她本意并不想欺瞒刘春梅,可死而复生这种事实在太过离奇,就算她说了出来,刘春梅也未必会信,反倒徒增隔阂罢了。 之后,一老一少你一句我一句又聊了不少,倒是相谈甚欢。 末了,已然饱食的老少二人还不忘象征性的各吃了两口蛋糕,虽然有鲜香劲道的夹馅儿长寿面在前,蛋糕吃起来不免甜腻,可老少二人却都吃得很高兴。 屋子里,有夹馅儿少寿面独特的鲜香,有蛋糕腻人的甜香,还有老少相谈的话语声……这一切糅杂在一起,所凝成的便是类似于家的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