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姝眉一直发呆,迟迟不去睡,麦香和雪碧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麦香出言:“姑娘是不是该休息了?如今老夫人那里缺不得人,夫人肯定辛苦,姑娘又千里奔波,本就疲累,又再碰上这档子事,再熬出个什么,可怎么是好?” 姝眉喃喃道:“是啊!祖母那里缺不得人。”猛地看向麦香:“麦香姐!我实在放心不下祖母,她身边有只剩下安儿,我想让你先去祖母那里伺候。” 麦香没有犹豫:“姑娘放心!明天我就去伺候老太太。你还是先歇下吧!” 姝眉感激的拉过她的手,又低声说:“麦香姐,平儿的事你肯定明白,拜托你也点点安儿。” 麦香忙点头:“麦香明白!姑娘放心。” 姝眉又看向雪碧,雪碧也忙说:“奴婢也明白。”姝眉说:“你点点可乐!” 雪碧心中惊喜:可乐是姑娘身边的老人,后来的自己自是不能比,姑娘这样说,岂不是说明姑娘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忙不迭的恭敬称是。 第二天姝眉早早起身,直奔祖母处。还没到三进院,远远就听到一阵吵闹声。刚过院门,就遥见二进院门口,四叔和四婶正在撕捋。几个仆从在分拉。 姝眉急忙小跑,没等到跟前,在正房伺疾的三爷过来了,喝止住四爷。可四婶还是死活不撒手的抓打。好不容易才把二人分开,看三爷让人把四爷拉走了,四婶索性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嚎,还声讨周家欺负她是外姓人。 原来她因置气,装病不去接婆母,后听婆母被四爷气病 ,心里也不安了,一早过来想去尽媳妇本份。 谁知刚一到二进,就想起二进厢房里被看着的平儿,心头火又熊熊起,想进去,再好好打一顿出出气。哪知被随后而来的四爷揪了回来。这下可是火上浇油,二人就不管不顾的闹起来。 她在地上又哭又骂。不用说,三爷对这种撒泼束手无策。好在一直在这儿服伺婆母的三奶奶闻讯赶来。 一边赶紧让丫头把她扶起来,一边劝说:“桂英!有话夫妻回屋好好说,夫妻哪有解不开的疙瘩?这样闹被人笑话事小,万一惊扰婆婆养病,就是咱们做小辈的大不是了!” 薛氏一听这些话,一手打开丫头正扶她的手,另一手猛地往后一撩披散下的一缕头发。 仰着脖子哼了声:“比起三嫂我自是差的远了!不说在老太太那儿,三嫂是一等一的好儿媳。就说在三爷那儿,三嫂也绝对的贤良淑德。等春闱一过,三爷金榜高中,从此官运亨通,三嫂定会大度的给三爷添置三妻四妾,为老周家开枝散叶。可惜我就没那福气了!四爷没权没钱,哪里养的起那些个东西?自然我就是那不贤惠的了!” 本来就因为昼夜服侍婆母,形容有些憔悴的三奶奶,被这一席混话气的脸色更加苍白,身子微微晃了晃。 姝眉奔了过去扶住娘亲,恨得牙根麻,恨不得用抹布堵上薛氏那张臭嘴,不知好歹就罢了,还疯狗一样乱咬。 看着娘亲有些孱弱的样子,姝眉心疼的眼圈都红了。王氏定了定,又拍拍闺女的手。往薛氏跟前走了几步。薛氏警惕的站起来,戒备的看着她。 王氏挥开众人,只姝眉坚持扶着娘亲不走。王氏也没再赶她,而是盯着薛氏压低声:“我要是你,才不会在这儿和四弟瞎闹,而是去好好伺候婆婆。我不信你不知道大嫂多年无子,婆母都不愿给大伯纳妾的事。婆母对妾什么态度也该很明白。四弟虽闹腾些却也是孝顺的。只要婆母早日康复,身子硬朗,四弟也好,那丫头也罢,哪个能闹出天去?你这么闹,除了失了自己的脸面和四弟的心,再更气坏婆婆,还能有你什么好?” 这席话巴掌一样抽在薛氏脸上,脑子也一下子清醒不少。她有点无措的抻抻皱巴巴的衣襟,眼睛发直了一会儿。眼神躲闪的对着王氏,哼唧:“那,三嫂!我,我回去收拾下,再过来。”然后不等王氏回言,就转身匆匆而去。 亲见经典柔弱女子样的老娘,居然有如此强悍的内在,姝眉心里点了一万个赞,眼里无数粉红泡泡:老娘!我就是你铁杆的小迷妹!不!小迷女! 姝眉狗腿的扶着老娘:“娘亲!你好厉害!闺女千万种佩服您!您先歇会,我替你伺候祖母去。”王氏笑拍她手:小滑嘴! 姝眉要麦香和可乐都留在祖母这伺候,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王氏。王氏想了下也没反对。只是没听姝眉让她回去休息的话,母女最后还是都去了赵老太太处。 外面的响动赵老太太也听到一丝,王氏母女两齐心合力瞒了过去。再说一会薛氏也到了,倒也算尽心的和王氏一起伺候婆婆。老太太暂时也没计较,安心养起病。 王氏是个睿智聪颖的女子,当初薛氏得知四爷和平儿的事,疯狂大闹,甚至想去娘家找帮手。是王氏弹服住众人,让这事未出周家大院。还说服薛氏,暂时别捅到娘家。别的不说,她闹的越大,越是把事情宣扬开并坐实。越发不好收拾。薛氏这才小闹不断,大闹憋到老太太回来。 可是赵老太太消停养病没两日,因上次薛氏回娘家,四爷周纪冬和小舅子闹气,丢下媳妇自己耍回家,薛家人气恼,薛氏为了安抚娘家,承诺回去收拾周纪冬,让他回来赔罪。 谁知一回再无消息 ,派人来探风。看出薛氏的不妥。薛氏没走嘴,架不住来人脑补:难道姑奶奶没收拾得了姑爷,反而被姑爷收拾了? 来人回去把脑补的问句变成肯定句。可把薛氏老娘钱氏的斗鸡性激了起来。带着儿子杀到周家,打算大干一场。 来了才知赵老太太回来了,还不知为啥被她们薛家的姑爷气病了。她家闺女正在伺疾呢。本想讪讪而归,赵老太太却发话留下她们,先请去四房院子休息,让人好好招待着,晚上再聚,有话相告。 安顿好薛家人后,赵老太太让人伺候她梳洗换衣,这架势是要处理大事。王氏等慌忙苦劝 ,这病体哪里经得住这般折腾? 赵老太太眼一瞪:“你婆母我不是面捏纸糊的!”又对几个丫头说:“去!把各房的爷们都叫过来。” 王氏有些迟疑的:“这后宅之事……” 赵老太太哼了一声:“内宅混乱看似女主无能,多半也是爷们们糊涂搅乱。都来听听也省得将来拎不清。到时候家宅不宁,自作自受。” 王氏等再不敢多言。少顷人都到齐。 看人齐了,赵老太太让人把平儿带上来。 被带上来的平儿,瘦的惊人,憔悴羸弱,衣服空旷,并不脏乱。低垂着头,只看到额头伤口干了的血痂。默默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细骨伶仃的手腕衬得袖子格外肥大。让人不由心生一丝怜惜。 赵老太太腰杆笔直的端坐,面容肃然的静默着,屋里静极,人似乎能听见自己心砰砰的跳声。 下面跪着的平儿,身体终于微微颤抖起来。 赵老太太这才出声让她抬起头。眼神对峙间,老太太目光锋利:“你寻死觅活,由在四爷非礼强迫了你。只是你虽是大宅门出来的,道行不浅。可我老太太心也不瞎。周家虽没高门大院的规矩森严,可也不是丫头小子可以随便窜的。大书房几时用丫头送茶来着?即使事出有因,又何需你再去填茶?且三爷用的是茶,四爷喝的是酒,满屋酒味儿你闻不到?不马上出去还看个究竟?这要是别的憨丫头还有几分可能,聪明伶俐的你怎么可能这么犯傻?” 一言既出,所有的人都一愣,大多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看向平儿。平儿脸色煞白,浑身抖得更明显了些,嘴唇翕动想说什么。 赵老太太一挥手止住她:“你莫哭冤,自来主奴有别,你是怎么从大宅院出来的?谁给你讲理了?周家仁厚,不会打杀下人。可也不会让下人耍弄。” 眼神扫过众人,先看到三爷夫妇,以王氏的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甚至婆母隐含未说出的内容,她也能明了。 三爷却是在母亲说完这席话,才恍然:原来这丫头醉翁之意不在四弟,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