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诗人眼里的梅雨季节是如此诗情画意 ,俗人却直接称梅雨为“霉雨”。 上都今年入梅早,刚六月初就开始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姝眉坐在窗前的塌上给霁哥儿做香囊,在里面放上磨碎的竹炭,既有青青竹香,又能吸潮。 一边的书桌旁霁哥儿小小身姿端直,正在练字。屋内静悄悄的,除了两姐弟就是一边伺候的麦香,窗外纷纷扬扬的雨雾似乎让天地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灰。 只是霁哥儿写了不几个字,就用笔顶支着小下巴,看着窗外发呆,麦香以为墨少了过来要磨,被惊醒的霁哥儿歪头,看向正坐在塌上做针线的姐姐。 忽的从凳子上跳下来,唬的麦香赶紧护着,姝眉听到动静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抬头询问,只见小家伙蹬蹬跑到姝眉面前,大大的杏眼红红的:“姐姐!我想娘亲了!”话还没说完,眼里泪光闪动一下就滚落下来。 姝眉忙不迭的揽过他,用帕子给他拭泪,看他可怜的小样儿,有点小心酸:“乖啦!不哭!姐姐知道 ,姐姐也想娘亲啊!”小家伙的眼泪噼里啪啦掉的更凶了。 姝眉赶紧哄了又哄还用了激将法:“老疙瘩不是长大了吗?小男子汉还掉金豆子?”霁哥儿悲愤了:“想娘亲了就会掉金豆子!姐姐都没哭不是真的想娘亲!” 逗的姝眉差点笑出声。顾及他小男子汉的自尊才强憋住。拉他坐自己身边,边给他擦泪 ,边认真得看着他的眼睛:“姐姐是真的想娘亲 !只是姐姐不想因为看不到娘亲的伤心,而是想和娘亲在一起的开心!” 思念最苦的就是因为不得见,只是偶然要是换个角度,想想在一起时的甜,也许思念的心就不那么疼了。 小家伙眨巴下泪眼抽嗒了一下:“真的能想开心么?”姝眉认真的:“真的!姐姐和你一样想娘亲只是想的法子不同。霁哥儿要不要试试姐姐的法子?” 小家伙也认真的想了下然后点点头。姝眉轻轻捏捏他潮乎乎的小脸:“果然有小男子汉样儿了!”霁哥儿有点难为情的把头扎在姝眉臂弯。 姝眉为了解他的窘问:“霁哥儿能跟姐姐说说,想到那些和娘亲一起时的开心事么?让姐姐也跟着开开心啊!” 于是霁哥儿从娘亲给他做衣服荷包什么的,做布老虎陪他玩,到给他做凉糕等等好吃的,林林总总,恨不得掰着手指头叨叨。说的刹不住车还扩展到爹爹哥哥,后来甚至到了老舅。 姐弟俩那位经商的老舅王勇之,走南闯北见识广泛,人也幽默风趣,大方和气,给霁哥儿带来的稀奇玩意不少,霁哥儿当然欢喜得紧。 说起过年时老舅给他送来的,据说是从陕西买来的花灯。还说是当地风俗,当时老舅还玩笑说:“正所谓外甥打灯笼――照舅(旧)” 说到这些霁哥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我忘了问老舅是什么风俗了?姐姐你知道么?” 你还别说这个风俗姝眉还真知道,前世她在网上交了一个知心密友,她是陕西渭南人,曾经详细的给姝眉科普过这个风俗。 在渭南凡是家有女儿的,在女儿出嫁后有了孩子以后,“娘家人(女子的父母或已婚的哥哥、弟弟)要选择在正月初二到初八(初三到初六的居多)中的一天,给出嫁的女儿送灯。 送灯”有前途光明、幸福美好等寓意,给女儿的每个孩子送一个灯笼和十支小蜡烛,孩子们在正月十一到十五的晚上挑着灯笼玩耍。 除了要买灯还要拿花馍等孩子们吃的或玩的,这蒸花馍造型主要分两种,老虎和鱼,称之老虎馍或鱼鱼馍。 这个风俗每年如此,直到小孩12周岁为止,娘家最后一次给孩子“送灯”,即“完灯”,也是最隆重的一次送灯。每年送灯这项任务,通常是由孩子的舅舅来完成的,所以就有了“外甥打灯笼——照就(舅)”的歇后语了。 完灯,也叫全灯,寓意是孩子长到十二岁时,标志着从童年阶段进入了少年阶段,元宵节期间送灯、玩灯便到此为止,故称为“完灯”。 津津有味听姐姐讲完,霁哥儿完全忘记自己掉金豆的事儿 ,鬼机灵的说:“姐姐!要是在渭南今年你就全灯了是吧?”姝眉心道:“还没全灯就差点议亲,还是那么个糟心货。” 姝眉轻戳了下他的额头:“是!你个小机灵!”霁哥儿嘻嘻笑着,猴在姐姐身上撒娇。姐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窗外梅香打着伞急匆匆而来,原是姝眉派她去给祖母和伯母,送自己做的竹炭香囊。 进门行礼后急急禀道:“四姑娘!前面大奶奶院里出事了!”姝眉一惊:“伯母可好?”梅香喘口气:“大奶奶无碍,是姨奶奶摔了一跤,身子恐是不好了。” 姝眉略略放松回身,示意她接着说。原来家里两个孕妇,两个月后就前后脚的要临盆了。大奶奶早就免了那个怀孕通房的立规矩。这对双方都好,尤其大奶奶眼不见心不烦,也省得对方生啥幺蛾子。 谁知那个通房钻缝盗洞找人给看了脉象,断定怀的是个丫头。觉得翻身没指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想折腾一把。 典型的那种我不舒坦了,谁也甭想舒坦的做法。在现代这种想法和做法的人被叫做“垃圾人”。 雨雨啦啦的非得去给大奶奶请安 ,本被丫头们拦在门外请回的,她没达目的怎肯罢休,一来二闹的摔了一跤,结果提前生产还大出血,正找大夫抢救呢。 本来这事不宜和姝眉一个小姑娘说,只是这些天赵老太太本因为不适应梅雨季节的湿闷,犯了心悸的老毛病,一直静养,连姝眉姐弟都不敢常去打扰。 今天这事一出,难免惹老太太生气 ,所以梅香不敢瞒着姝眉。意识到这些姝眉忙安顿好霁哥儿,带着梅香赶往祖母处。 赵老太太果然因此震怒,对那个通房恨之入骨。唯恐大奶奶腹中金孙有碍,嘱咐大奶奶万事别管,安心养胎。一切有她做主。 大奶奶哪里放心婆母身体,正在劝她好好静养,万一身体有碍做小辈得难辞其咎。 姝眉赶来时,两个堂姐已经在了,都在劝祖母千万保重身体。在姐三个的共同努力下,赵老太太才略略平了气。吩咐下人告诉产婆和大夫,尽人事听天命。 后来那个通房挣扎两天一夜,产下一个死婴,婴儿是个男孩。看到性别后,本来大出血的通房彻底崩溃,撑不住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