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院里的小花圃里,节节高和波斯菊开得密密扎扎,秋风吹过,微微摇动自在又从容,挂着累累果实的葡萄架下,一个小少女正悠闲的坐在摇椅上看书。 忽然院门处一个齿白唇红的小童,一边喊姐姐一边跑了进来,看着到了近前,额头微微汗湿的小家伙,姝眉放下手里的书,取出帕子给他轻轻擦了擦:“跑什么?眼看秋凉了,跑出一身汗再被风吹着,病了怎么办?”长相酷似姐姐的小男生周霁,微仰着脸边享受姐姐的呵护,边嘻嘻的笑着。 等姐姐拉他坐摇椅上问:“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跑成这样?” 周霁听问马上又兴奋起来,还故作神秘的往姐姐身边凑了凑,压低声:“姐姐!我刚才听祖母和娘亲说大伯来信了!” 姝眉眉毛一挑:“这事很稀罕么?” 周霁赶紧又说:“是信里说要请祖母和咱娘亲去上都,不仅大堂姐要成亲,还说要给大哥说亲,等祖母和娘去相看呢。” 看他那鬼精灵般的小模样,姝眉忍不住在他额头一记轻敲:“偏你明白,又是成亲又是相看的!看娘知道你偷听,不罚你才怪!” 自认是娘亲小心肝儿的周霁一点不担心的嘻嘻笑。又凑过来:“姐姐!你想不想去上都啊?” 姝眉知道他动啥心眼儿,故意逗他:“不想!” 周霁当真了!上都那么好,姐姐怎么能不想去呢?再说大堂姐夫啥样?未来嫂嫂啥样?姐姐就不好奇? 看他急得抓耳挠腮,姝眉心里都笑翻了,笑够了才安抚他,他们不久就能看到了。 姝眉知道大伯的信昨晚就到了,还是两封,给三爷的信内容她已经大略知晓,大伯夫妻再次感激三弟妹给生子秘方之恩,万般感谢之后,极力邀弟妹去参加大女儿的婚礼,更重要的是也相看一下,他们给周霖提的那门亲事。据说是周霖一个授业恩师的外甥女,是个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王氏虽然感激大哥大嫂良苦用心,周霖将来必定要进官场,周家底蕴浅还是从武起家,对他将来的仕途几乎没多大帮助,结这样一门亲肯定大有裨益。但是三爷夫妻也担心门不当户不对,周家有些高攀,有几个像大嫂那样,不高高在上把自己完全当成周家一员的睿智女子?万一遇到个心高的岂不是委屈了大儿子一辈子? 当时之所以也让正在身边的姝眉听到这些,是三爷夫妇潜意识觉得她听得懂,这确实也是姝眉担心的,所以极力劝娘亲亲自去看一看,三爷夫妻也觉得势在必行。 还有大伯母在信中特意提带周霁去,估计大有是为图个吉利口彩:家里来了个男孩子。求孙心切的祖母肯定同意,周霁也八岁了,带着走远路也应该没问题。所以姝眉才安抚弟弟不久就能见到。得知心愿成真的周霁,那真是快乐的像掉到米缸里的小老鼠。 不成想到了赵老太太那,她不仅要带周霁,还要带姝眉。王氏很是为难:大嫂虽然也邀请带别的孩子,可是姝眉是女孩子,万一大嫂将来生个女孩,迁怒自家闺女,她可不干! 于是婉转的说带霁哥儿是图个吉利,这带姝眉怕是不妥吧?谁知老太太毫不讲理一挥手:“就这么定了!什么事有我呢!” 王氏是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坚持,其实老太太早就对这个孙女不仅是宠爱,还有几分器重。从小看到大,这孩子啥品行她一清二楚,一辈子在这乡下对这孩子是一种埋没,对三儿子的愧疚,她不肯放下身段表达,就用在这孩子身上也算一种补偿。 把四孙女带去上都,就算从没见过那些大市面,老太太也相信:这孩子也肯定不会被看轻了去。上都机会多,万一有了大造化也未可知。冲这孩子的造化,保不住还能给老大家带去福气,那不是说亲家给的求子秘方是眉眉从亲家带过来的么?把秘方带过来,再把男孩带过去,多吉利!那里有什么不妥?要说有时人要是认准一个念头,那真是迷之坚信。 姝眉母女是不知道老太太的小九九,开始慢悠悠的准备远行的东西,过年时大伯派来的人就会到,一开春护送老太太,王氏,姝眉,周霁,还有因为没有差使赘身,可以算保驾护航的四爷,天知道四爷文不成武不就能保啥?不过出门在外有个男性主子方便,毕竟有些事女眷出头,或家仆护卫出头都不方便。 因为要远行一去小半年,王氏回娘家的次数多了些,这天又带着姝眉来看刘老太太,好好叙了半天话,一边小红把姝眉拉她屋,对表姐将要去上都,又是极度羡慕又是相当舍不得,腻腻墨墨也说了半天。 等姝眉回到外祖母屋里时,不仅大表哥在,王索之居然也在,已经十三岁的少年褪去了许多稚气,正斯文老成的和刘老太太一干人见礼,说话得体举止一板一眼的他,让姝眉想起他磕墨的反差萌,脸上一下子忍不住了笑意,可人家从始至终都没看向姝眉一眼,非礼勿视的古板样,让姝眉既觉得好笑又有一丝微恼,跟个陌生人似的不习惯。 听他和长他20多岁的王氏叙礼时称她表姐,姝眉想起了他的辈分,唉!这么一看他是该老成。等他告辞时姝眉还在盯着他心中感慨:古代的人好早熟!这时向外走的王索之不露痕迹的快走两步,赶到一起出去的王运江前面,然后再似不经意的回头喊他快点,而这回头时视线就那么巧的和姝眉对上。 眼光对视间姝眉忽生促狭心,调皮一笑,用夸张的唇语冲他叫:小表舅!那干净老成的少年忽的脸红耳赤,左脚打右脚差点没绊倒,幸亏王运江及时拉住,没等他问,就见那少年几乎是仓皇而逃。姝眉心中的小人笑得只打滚,强咬着嘴唇才没笑出声。 屋里别的人听到门口声响,只看到索之差点跌倒,看到没事儿后,外祖母感慨:“索之这个孩子真是个不容易的!”王氏问赶紧问怎么回事,原来王索之一直是家中独苗,祖母娘亲都很溺爱,可他却没长成娇蛮纨绔性子,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孩子,平时祖母和娘亲就为那种微妙的,爱的争夺,明里暗里的过招,否则聪敏细腻的王索之,也不会常常以向姝眉外祖请教为借口,躲这里来。 现要看年龄见长,亲事马上提上日程,婆媳之间的争夺战更趋激烈明朗,谁都想给孙子(儿子)找一个和自己贴心的孙媳妇(媳妇),这个把娘家侄孙女接来住几天,那个把外甥女带来和表哥亲香,把个王索之挤兑成现在这副小老头样儿。有这样的祖母和娘亲,姝眉在心中给自己的这个小青梅默默点了一排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