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扬河畔的清风阁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往来皆是豪门大户。酒楼管事听说沈令玥是来找公叔虞的,连忙将她请至三楼雅间等候。
约等了两刻钟,公叔虞翩翩而至,沈令玥忙起身行礼,他还礼笑道:“倒是让沈大娘久等了。”
说完他请她就坐,沈令玥待他坐下后方才入座,笑道:“是我来的冒昧。”
公叔虞笑道:“今日你能来找我,想必市署那里有了结果?”
“正是,正如郎君所料,市署确实没有收下诉状。”她见公叔虞给自己斟茶,便开门见山言道:“那日郎君说可以解决此事,因瑾玉阁不是我的,我只做个中间人,所以郎君莫要嫌我直白,我替瑾玉阁的陈家问一问,若要解决此事,须得多少银钱?”
公叔虞将茶递给她,笑道:“我与瑾玉阁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他?我管此事不过是因为你要管而已。”
沈令玥放下茶盏,无奈笑道:“郎君玩笑了,我与你也是非亲非故的。”
公叔虞却笑的神秘:“谁说的?不过是你不知道罢了。”
沈令玥听了,觉得不对,但还是问道:“莫非是因为我叔父与你叔父的交情?”
公叔虞听了,感慨的以扇敲桌:“笨!看在你我如此有缘的份上,我便提醒你一事吧:尚虞书肆。”
沈令玥先是一懵,又一琢磨,便有些不可置信:“莫非尚虞书肆的虞字与你的名字是同一字?”见公叔虞果然点头,她扶额道:“那不过是我依着《尚书》随手取的名字,哪里能想到会冲撞了你的名讳。若只是如此,我将书肆的名字改了便是,郎君不必因此掺和陈家事。”
公叔虞笑道:“初时,我听闻那个什么山水会,确实心中不爽,想招来店家改名,但等得知书肆是位女郎开的后,便没了这想法。”
沈令玥问道:“这是为何?”
公叔虞看着窗外,摇着腰扇,略带轻愁的回道:“我妻也是个商户女。”
沈令玥吃惊问道:“你家是名门望族,怎会为你聘一位商户女为妻?”
公叔虞却白了她一眼:“你不知,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沈令玥见状便正经坐好:“愿闻其详。”
公叔虞自斟了一杯茶,喝着茶缓缓言道:“那年我不过十七,尚在长安游历。一日我到西明寺听法师讲经,尚未入寺,便见一白衣老叟坐在一棵苍穹大树下翻看一本破旧的书,我上前一看却是一本无字书,想到当年玄奘法师也是取过无字经书的,便向老叟请教:‘老丈,这是何书?’老叟回道:‘此为姻缘之书。’我自然要问:‘上面可有我的姻缘?’老叟翻检了几页,指着一处道:‘此处写的便是你的姻缘。书上言道,你妻与你相差十四岁,待她十七时,自会嫁入你家。’我又问:‘我妻现在何处?’老叟指着前面道:‘她现在是迷迭巷卖香料的贾家女郎。’我不过往前一望,待回头那老叟已没了踪迹,于是我急忙跑到前面的迷迭巷,见巷中果然有一贾记香料店,进店便见一位年轻娘子抱着一个胖嘟嘟的小女郎,打听之下才知,那小女郎正是我那姻缘书上的妻子。我因怕坏了此姻缘,不敢多待,匆匆认门后便离开了。”
沈令玥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荒谬,听他说完便质疑道:“你莫不是拿话诓骗我?”
公叔虞认真辩道:“我如何诓你了?她真是我妻,为等她,我还以学问不精的幌子被祖父撵回扬州,只为逃避家人催婚。”
沈令玥见他认真,也正经与他掰扯:“既然是你妻,又生于商户,你何不将她接入家中,亲自看护教养?既能免她疾苦,还能从小培养感情。”
公叔虞却道:“她自有她的人生,既然姻缘书上说,她十七岁方入我家,我便应该等她十四年。我窥得天书已是大不该,怎敢再任意改其命运?到时万一出了差错,如何是好?”
沈令玥笑道:“此事也不过只你知道、笃信,贾家小女郎可不知,万一她长大后下嫁到别家,怎么办?”
公叔虞很是不屑:“既是姻缘书上说的,如何会有错?你莫要胡思乱想。”
沈令玥也不再与他掰扯,将话题拉回原点:“听你说了那么多,除了我与贾家小女郎同为商户女外,并无其他相同之处,你又为何要帮我?”
公叔虞回道:“待她大些,若是如你一般从商,我自然希望她身边也能出现如我一般的善良人儿,事事帮她,解她烦忧。”
沈令玥听了,扶额:“你就不怕她对助她之人产生倾慕之情?”
公叔虞立即上下将她打量一番,甚为不屑:“你会倾慕于我?”
沈令玥被噎,无话可说,她端起茶盏慢慢喝了口茶,压惊。
这时,一位身着绿色官服的中年郎君敲门而入。公叔虞起身与他行礼,郎君回礼。
公叔虞指着沈令玥笑着对他说道:“她便是我之前与你说的那位有冤屈的沈大娘。”说完他又转头对沈令玥道:“大娘,这位是州衙宋参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