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梓涵是在一大片嘈杂声中醒来的,她被绑在一架巨大的车辇上,面前远远地看去是熟悉的笠国军马。她的哥哥啊,依旧风姿凛然地立于千军万马前,她知道,哥哥一定很生气,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蔡梓涵知晓自己此时一定很狼狈,身上的盔甲早已被除下来,沅兵发现她是个女儿身时,还是很惊讶的。有细作认出她时,她便知道有今天这一遭。
全身都麻痹难受,哪里有解百毒的弹药,有的不过是一张换命符罢了,幸好啊,那青岩高僧不曾骗我。
哥哥啊,茵茵快撑不住了,你可要快些。
蔡屿见着对面只着了一袭单衣的蔡梓涵被绑在那车架上,那垂着头毫无生气的样子,看得他内心一股无名火横冲直撞心头,随后便是流窜全身的阴冷的恐惧,他掐了掐虎口,不让自己乱了心神。
“蔡姑娘走前曾说,若她死了,救了将军和这一场战事也值当了;若是不走运被生擒,以她的性命来逼迫将军交换与国有损的东西,万望将军不要糊涂,她是蔡家儿女,在沙场也算是牺牲了,能够无愧地面见蔡老将军和夫人了。”裘建安的语气中都带着一股悲戚。
他恨呐,恨自己无用。
昨夜夜袭失败,沅国便干脆光明正大地将蔡梓涵绑于三军之前,派使君将协议传于笠国军中,传闻蔡屿这嗜杀魔将最是宠爱他那唯一的妹妹,他们为了让他退兵,只能兵行险着了。
“将军,不若属下带人寻一队兵马,从侧方潜入偷偷,趁他们不备救下蔡姑娘?”裘建安实在觉得这沅兵太过阴险小人,竟以蔡姑娘来作为筹码换取仗胜,实属……他奶奶个老子的,真想一刀劈了对阵那公鸡模样的肮脏玩意儿。
“蔡屿,若是你答应退兵,再将那渝州归还,我便放了这小娘子,不若她被吊在这里,风吹日晒还一堆大老爷们儿的,我也不忍心是不是?”对面的沅国元帅骑着一匹骏马悠闲地转悠与车辇前,他语气轻佻,听着也没多少行军为将的沉稳之风,这背后的计谋,从他手中出来的也不足为奇。
裘建安却忍不得了,扯着嗓门冲他:“你个孬种,自个儿打不过就寻个姑娘家来当挡箭牌,你害不害臊,男人的脸可给你丢尽了。”
那元帅竟是轻轻一笑,“行军打仗,赢了就行,何来那么多说辞。纵然我是使诈,用一女儿家家来击退千军,那我也是赢了不是吗?”
钱梓梓:好有道理,同道中人,我竟无法反驳。
蔡屿其实大脑一片空白,多少次自己的心都在叫嚣着,冲上去把她救回来,他的小公主可没受过这种委屈。
可理智却在制止他,他等这一天等了十年,梁州一破,换笠国百年安宁。若割了渝州,这两个关口一达通,就相当于给了沅兵直驱中原的机会,血水亲情与国家大义,原来终有一日会摆在他面前。
他依旧没说话,两边都嚣张跋扈地对峙着,显得那车辇上的人儿尤其弱小,就宛如两军阵前的一场献祭。
蔡梓涵强撑着抬起头来,她望向蔡屿所在的地方,毒发使得她视线模糊,可她知道,哥哥也在看着她,她不能让哥哥担心,便硬生生扯出一抹笑容。
她动了动嘴角,嗓子疼得厉害,更别说说出话来了,这哥哥隔得那么远,如何看得见听得见。
蔡屿看着那人儿抬起头来,他虽看不清,可是兄妹至亲,他知道她一定是对着他笑,然后说一句:“哥哥,茵茵没事,哥哥做什么茵茵都支持你。”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般,从来都会乖乖地等着他回来,不会任性不会闯祸,也不会像其他小儿女那般,父母早逝,被逼着长大的又何止他一个人。
“我生于将门,便是被杀被擒,我亦不惧。”蔡屿想起他意识不清时听到的这句话,还未愈合的腹伤就像裂开了一般,把他整个人捣碎,连灵魂被揉碎在这风沙里。
“茵茵不像哥哥,除了茵茵还有这天下国家,可茵茵的天下就只有哥哥,只要能为哥哥做的,能尽那么一点能力保护哥哥的,茵茵都是愿意的。”
还说自己逃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骗人。
他不能啊,不能让他的小公主掉在这肮脏的尘沙里。可是,他是一位将军啊,他放不掉心中的国家大义啊,更不能看着他们直击笠国城下,再来一场腥风血雨啊。
“蔡将军,你可得给我个回答啊,这样耗着对你我都不好。”沅国元帅确实有些不耐烦了,他站上车辇,手里赫然是一把明亮亮的长刃。
“这该是从哪里剜起呢?这脸啊,真像你那哥哥,要不然,你哥哥一起兵,我就把这脸皮剜下来?”他笑得云淡风轻,像是在作笑。
钱梓梓一把抱住自己,妈妈我害怕,这小变态真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