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却笑了一声:“真是一点也不像她。”
她都没见过自己父母,脾性能像才怪了。
令狐蓁蓁扭头盯着他看,只盼他说点什么,不管是痛骂令狐羽,还是温柔缅怀宠妃,她都可以听,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问题。
可这位南荒帝却不说话了,只背着手仰头静静望向远处的榣山顶,那里天火正变幻万千,万古长河,朝夕风月,尽收眼底。
像许多年前那样,他凝神看了许久,冷笑道:“什么神迹,不过是些浮光掠影,无甚意思。”
真的?但他看去明明是喜欢的模样。
令狐蓁蓁说道:“那就是有意思的意思。”
南荒帝猛然一怔,紧跟着却哈哈大笑起来,长袖忽然一甩,整个人化作烟雾消散开,再无踪迹。
重阴山冬雨绵绵,他立在黑石平台边缘,收敛了所有真言,任凭冰冷的雨淋湿自己。
身后两位太脉脉主,还有其余三方荒帝都在等候他的决策。
南荒帝摊开手掌,掌心浮现两粒宝珠,一粒黑,一粒白,一粒死,一粒生。
——这大荒唯一的神迹,名头甚响,其实不过是些浮光掠影,浅薄凌乱,无甚意思。
——陛下,这便是意思了。
他干涸的眼眶里忽然滚下数颗泪珠,五十年凝固的时光像是突然飞速流逝过去,世间早已无她,梦里也无她。
那小姑娘说的对,她不光是令狐羽的女儿,也是她的女儿。
他将黑色宝珠轻轻捏碎,声音很低:“让她走。”
二脉主拱手道:“四位荒帝都已下了决断,四位都同意放她走,太脉感谢诸位陛下的厚意。”
西荒帝倒有点不好意思:“早知他这样选,孤就该选叫她留。”
北荒帝冷道:“你还非得找些麻烦?孤走了。”
那东荒帝笑道:“南荒帝也该好好管下地界,妖君只是妖君,莫叫他们胡作非为才是。二位脉主,东之荒向来敞开大门欢迎中土修士,还望将此诚意告知诸仙门,我东之荒的繁华,不输给西之荒。孤也走了,告辞。”
西荒帝皱了皱眉头,忽想起虞舞伶信提及墨澜伶人内丹被取走半个的事,他倒是有心调查,奈何查到后面归处都是南之荒,轮不到他做主。
他只望着南荒帝说道:“你这些年不管事,叫那昌元妖君钻了好大空子,孤总觉他有什么筹谋,你该把心思扭到正道来。”
说罢,他的身影也如先前两位荒帝一样,瞬间化作云雾消散。
大脉主行至南荒帝身侧,沉声道:“陛下,中土仙门本不该插手大荒事务,不过,陛下身?草的味道甚重,老朽不得不提醒您,?草长在中土的泰室山,果实虽能治梦魇,可味道闻久了会令人暴躁易怒,陛下空闲时,还是留意一下味道的根源。”
他拂尘一扫,温和的风将沉睡的令狐蓁蓁托起放在妖兽背,又道:“老朽与二脉主便将这姑娘带走了,多谢陛下厚意,保重,告辞。”
*
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然大亮,令狐蓁蓁定定望着头顶陌生的床帐,犹带迷惘。
好像做了什么梦,看了一晚天火,有点累。
床边有个陌生而爽朗的女声笑道:“醒了?应当再没什么不适了吧?”
那是个身材瘦削的女子,穿着豆绿衫裙,肤色微微发黄,整个人从头到脚有种说不出的爽利大方。
不等她问,她又道:“我是俞白,字赛雪,太一脉的修士。令狐姑娘……不,或许以后该叫你小师妹,师尊有意将你收入一脉,你现在还可以叫我俞修士,等确定拜师,便要叫我三师姐了。”
拜师?她有师父,可她的师父拇指被砍了,对手艺人来说,也等于没了命。
令狐蓁蓁忽地回过神,骤然翻身坐起,她得先把师父一家子找到。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俞白反手替她开了门:“不用急,神工君师徒三人就在隔壁,你二师姐的伤也已治好,只要静养三天便可彻底痊愈。”
二师姐的伤?
令狐蓁蓁不及想明白,一把推开隔壁客房的门,原本坐在床边的神工君母女微微惊讶,见着是她,神色又变得复杂。
床的巫燕君已醒了,笑吟吟地招呼:“蓁蓁!你怎么这么邋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