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决定了在这儿等那魔人自投罗网，三人便先让那带路的女子回去了，她们则在山洞口暂时驻扎下来。

草草吃过一点干粮，已经是傍晚时分，天阴沉沉的，不多时竟下起了大雨。

这样的天气，李城秋倚着岩壁小憩着，穆千凉自是倚在洞口边看着洞外的雨幕发呆，莫棠则是一屁股坐在这人身边，也安安静静地看雨。

气氛虽然静谧，却让人觉得莫名的舒缓。

伸手接了接洞外那不断砸下的雨帘，莫棠轻声道：“千凉，你说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身边的人似乎被这句话从某种放空的状态中惊醒，怔怔地看了莫棠好一会儿，才想起回话：“棠棠……这么想看看吗？”

“那当然，”莫棠说着，一双秀眉似乎要飞了起来，“我可是从下定决心修灵的那天开始，就立志要把这世界每个别人知道的、不知道的角落，都好好看看！”

穆千凉沉默了一会儿，才闷闷地说：“我不是很能明白。”

这世界，有什么好看的？

似是因为说到自己喜欢的事物，莫棠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地说着：“我从来没忘记过。书上说的极寒地有着万年不化的冰川，在阳光下会闪烁着最耀眼的颜色，而青州奔腾不息的河川，会在一个叫白崖的地方落成世界上最壮观的瀑布，南疆有一片延绵百里的花海，每年四月，轻风一过，便能有漫天花落，紧挨着南疆的无边林海里是各种奇珍异兽，而穿过林海，就是最神秘的古中州，没人知道哪里现在是什么样呢，但是相比在最西侧的古中州，现在的中州却是整个东大陆的中心，最繁华之地，无尽的阁楼宫阙，美人美景……”

一说这些景致，莫棠似乎便停不下来。

“而我想啊，终有一天我要在东洲的古龙湖上泛舟，在青州烟雾蒙蒙的竹海里饮茶，还要在中州的五行山上看落日，还有古中州的烟雨台，我定要去上面看雨！”

穆千凉安静地听着少女兴奋的诉说，很努力地想要去体会这种她还不太能明白的渴望。如果仍不能明白，就先记下。

莫棠突然转过头，看着穆千凉灿然一笑。

“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

穆千凉怔怔地看着眼前少女那灿烂的笑颜，沉默了片刻，才轻轻地开口：“也许没那么美。”

莫棠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到底怎么样，怎能由他人转述呢？总有一天她要亲眼看看的，到时就算那些景色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美好，那也是她亲眼看见的景致。

但这并不妨碍她好奇：“所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你还没回答我呢。”

穆千凉抿唇，缓慢道：“和蛮荒，不太一样，可能，并没有那么好。”

或许是因为，魔魇罢。

顿了顿，她又道：“你会知道的。”

这说了等于没说嘛，莫棠有些不满，但知道这小木头估计也说不出更多的东西了，便没再继续追问。

不过……

“听你这意思，你难道还觉得这里比外面好一些？”莫棠有些惊讶地扬眉。

蛮荒这地方贫瘠不说，目光所到之处皆是千篇一律的景色，还一言不合就杀人，人命如草芥，到底哪里好了？

穆千凉默了黙：“我不知道。”

想到某种可能，莫棠脸色古怪地追问道：“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想离开这里？”

不想离开吗……

穆千凉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眼前仍是她最熟悉的雨色。

她只想要安宁，不想被人记起，甚至只想被遗忘。她甚至也为自己生而为人悲叹过，如果可以选择，她只希望自己从未存在。

但或许是神的眷顾吧，现在的生活，正是她所希冀的安宁。

因为不想打破现在的一切，所以不想出去吗？

当觉察到自己的想法时，她惊了惊。

想，还是不想，她竟在什么时候有了自己的意愿吗？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没有听到对方的否认，莫棠发现自己竟真的猜对了，格外不解道：“你不想报仇吗？我捡到你的时候，你伤成那样，就算活下来，你现在不但用不了灵力，眼睛还有手也……是谁害的你，还有手段那样狠的冥陵城，你不恨吗？”

穆千凉怔愣的看着莫棠。

耳边雨声不绝，淅淅沥沥，瓢泼而下。

“什么是……”她张嘴，眼中只剩茫然，“恨？”

一阵乱风吹来，扰乱了几滴雨珠，落在了洞口两位少女的脸上，让人泛起一丝凉意。

突然而来的再次静默让两人都只可听到作乱的风声和密密匝匝的雨声。树林里的雨，入耳的尽是雨滴砸在树叶上酥酥软软的声响，却层层叠叠，由远及近，似乎把在雨下静默的两位少女紧紧包裹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