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家后,一边大喊大叫地寻找我妈,一边蹭蹭蹭飞奔上楼,心里急不可耐,一种前所未有的迫切和恐慌充斥着我的大脑,让我所有的思考为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我妈和我爸…… 我冲向我爸的房间,一把拉开门,伴随着我的一声大叫,我妈和阿姨错愕地转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痕。 两天不见,一下憔悴了太多,我在那一瞬间都不敢确认,这是我那个平日里意气风发的妈妈? “妈,咋了?!咋回事?!爸爸咋了?!爸爸呢?” 我的眼睛快速地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我爸爸的身影。 看见我回来,我妈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把把我抱住,当着我们家阿姨的面,竟然像小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像储蓄许久终于开闸的洪水,她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我,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妈的情绪终于缓和了下来,我轻轻地放开她,抽出床头上的卫生纸,像哄小孩一样地给她擦眼泪儿,本来急切的心情却发作不得,只能慢慢安慰她。 “妈,你先别急,这不还有我呢。” “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爸爸呢?你不是说爸爸……” “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管是好是坏,我们都一起想办法啊!妈,你别急……” 我用尽了我的全力,把我的语气放慢,再放慢,让自己努力保持镇定的模样,说话却也比平时快了两倍不止。 “乐乐……对不起,妈妈让你担心了……” 她的情绪终于平缓了下来,临近夜晚,我让阿姨去做了晚饭,关上了房门。 “妈,到底出啥事儿了?我爸呢?他人在哪儿?” 我很着急,真的很着急! 她哽咽了一下,像是努力咽下了一口气,才跟我娓娓道来:“乐乐,我跟你说,你要好好听着……你爸爸三个月前去医院检查,查出是白血病……你知道这个病的……” 妈呀!这是在看韩剧吗?韩剧都不带这么整人的! 我如同五雷轰顶,大脑一片空白,心里五味杂陈,但还是强行抑制住眼泪。 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又不自觉掉了出来,语气也开始哽咽。 我不能哭,不能哭,一定不能哭。我有妈妈,还有一个刚满三岁的第第,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已经高中生了,已经在这个家族的大染缸里生活了这么久,在爸爸无法无天的宠爱下对我的那些所谓的长辈察言观色了这么久,我一定不能哭! “妈,我没事儿,你说吧,别停下来,一次性说完,快说吧。” 不知道是不是看到我这个样子,还是她刚才的压抑情绪已经倾泻出来,她一时间也恢复正常了很多。 “你爸爸三个月前就查出来了,一直没有跟我说,我也是粗心大意的,他最近老是国外出差,还总是往医院跑,我也只当他是在有公事,你知道你三姑是那里的院长,我也没想太多。” “原来他一直都在偷偷瞒着我们去治疗。” “昨天晚上,他在家里晕倒了,我叫了救护车送去了医院,才知道他有这个病。” “我本来昨晚就想告诉你,可是你爸爸醒来后硬是不让我打这个电话,说就不要告诉你了。可是……乐乐……我今天回家给他收拾衣服,收着收着,我就忍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呢?!这种这么戏剧性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我们家?!你爸爸虽然官位大,有时候也给别人帮忙,但都是做好事儿,自从我嫁给他,你爸爸的人品,你是知道的!” 我一把抱住她:“没事儿的妈妈,不哭不哭,你应该告诉我的,这是我的爸爸,我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不要自己一个人憋在心里,你是对的你是对的!” “乐乐,你还记得你那个英语老师吗?你初中姓楚的那个很漂亮的英语老师,她整天被老公家暴,那男的是官二代,她在家里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婚,她家是农村的,父母没啥文化也没势力,她当时本来想要自杀,后来遇见了你,就找了你爸,你爸爸当时调查清楚情况后二话没说就帮她摆平了这件事情。” “后来那女孩无以为报,就提出主动给你补习一年的英语课。” 听到这里,我愣了,那个英语老师我印象是很深刻的,先不说我们接触的时间长,那长得也真是女神范儿,最主要的是,在我被全校老师集体“嫌弃”的情况下,她竟然主动提出收留了我。 “妈啊,咋们先不说那些了,先说说爸爸吧,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嗯……你爸爸这个病,你姑姑肯定是知道的,但是她也一直都没跟我们说,除了一方面你爸爸不让她说之外,她自己应该也是存有私心的。” “医生已经下判定了,早一点三个月,晚一点四个月多一点,乐乐……” 听到这里,我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了,抱着我妈一起哭起来。 在女人的世界里,尤其是像我们这种家庭,我妈妈这种出生,加上跟我爸爸这种半道结合的关系,一旦男人倒塌,后果不堪设想。 这里,我先说说我很复杂的家庭情况吧。 我的爷爷早逝,有一个从小就不喜欢我的奶奶,至于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记事开始,她看我的眼神就透着一股子冷漠。 前面已经说过了,我的爸爸妈妈是半路夫妻,我有一个姐姐叫祈珊珊,是我爸爸前妻的女儿,当然,她看起来也很漂亮,很优雅,让人一看就是那种有教养的好家庭出身的女人,她就是我的奶奶一手带大的。 如果我和祈珊珊坐在一起都想喝酸奶,而我奶奶又恰好在冰箱旁边,那她也只会拿祈珊珊的那一盒,我的则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小时候祈珊珊对我很好,笑起来也很迷人,我超级喜欢她,但随着我的长大,她出现在我们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以至于后来我竟然差点忘了这个人。 除了我的奶奶,我还有三个姑姑。 得源于我爷爷的成就,我的三个姑姑、我爸爸,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从小到大走的也是康庄大道顺风顺水。 我的大姑是深城中级人民法院的院长,二姑是**银行的行长,三姑是深城一甲医院的院长。 可能由于我父母的缘故,我一出生就是在家放养,跟外界接触不多,尤其是我的奶奶姑姑这些三姑六婆,与我那些堂兄弟姐妹更是像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在我的印象中,我跟他们接触最多的时候,也就是每年大年三十年夜饭的那一天。 十几二十个人坐在一起,吃这顿年夜饭,随着年龄的成长,我逐渐从这顿饭里面看出了他们对我爸爸的恭维,也顺带着对我妈妈的笑脸照顾。 我不喜欢,也不需要。 因为我有爸爸。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的喜欢我,那些一脸亲切慈祥地夹在我碗里的小蛋糕,是不是更多的看着我爸爸的面子,我不知道。 那时候我觉得,我有爸爸,就不需要活得这么虚伪。 以为我是小孩就看不懂?他们错了,相反,小孩的世界因为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干扰,更能从一个人的言行里面分辨出善恶。 尤其是,我在我爸爸的宠溺下,在我妈的教导下,我早已经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 但是,现在,最爱我的爸爸快要没了。 我和妈妈的顶梁柱要没了。 有一种后背突然被抽空的感觉,那种感觉很无助,很危险,很迷茫,很凄楚,甚至觉得……自己很渺小。 我突然很后悔那些日子,一有空就往酒吧跑,找朋友,找周清,找那么多的人,却忽略了爸爸给我发来的那么多的信息。 我总是觉得:爸爸妈妈就在那里,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会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不管早晚,不管天南地北,因为我坚信他们非常爱我,永远不会离开我。 可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也是可以离开的,不是自主离开,却是可以被强行拉走的。 安慰完妈妈,又帮忙一起收拾完爸爸在医院需要的物品,我们又赶往了医院。 闻着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儿,我在病房里见到了爸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我竟然觉得爸爸变小了很多。 原来他也会生病,也会无力。 “呀……乐乐来啦!” 见到我,他装出一脸高兴的样子,可能是真的高兴吧! “爸,妈都跟我说了,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长大了。” 听到我突然这么说,爸爸表情讪讪的,竟然有点举得不好意思,还一直跟我说:“没事儿的,乐乐,爸爸没事儿,爸爸见到你很开心,真的。” 我没敢等他继续往下说,就连忙打开饭盒:“爸,饿了吗?阿姨刚做的,是我给你拎过来的哦,咋们先吃饭吧!” 我怕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正在我打开食盒的时候,一个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 一旁正在换输液药水的小护士把药水牌挂好,礼貌地叫了声:“院长好。” “哟!乐乐来啦,你爸爸可想你了,从昨晚醒来啊就一直念叨你,又不敢给你打电话,说怕影响你学习。” “唉,我们做父母的,什么都想要为了子女好啊!来了真好!” 我转过身,看着我三姑满脸慈祥善意的笑,笑中还拐着三分惋惜三分难过四份感慨,那笑容浑然天成,一瞬间竟我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 “三姐,你这么忙还来做什么,这里有幺妹(我爸爸对我妈妈的称呼)照顾就行了,实在不行还有阿姨呢,你就忙你的,别管我了!” 我当然听得出,我爸爸半是客气,半是真情。 毕竟那是他的亲姐姐。 “三姑好。”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我可是知道,上次因为任性,被某人抓着小辫子不放,还把那事儿的症结归罪到我妈头上,纯粹是在打我妈的脸,这次我可不敢这么干了! 这些都是身经百战的母老虎,我还太嫩,轻易惹不得。 “行行行,你赶紧吃饭!有啥事儿就直接叫我,都这时候了,还跟我客套啥!” 都说良言一句三冬暖,她这一场语言性的雨中送碳,一席话说出,连我都差点要感动了。 她说完就出去了,还顺手把门带上了。